聂玄冽想要拒婚的话涌到嘴边,抬首看见谢瑶华仰着一张脸,鼻尖冻的通红,想必是在这里等了他许久了。她瘦弱的身躯裹在宽大的华服里,背后映衬着花园里的萧瑟冬景,显得她整个人别外楚楚可怜。谢瑶华对他的心思,他也不是不知道。皇上病重时发下这样一道赐婚的圣旨,也无非是将谢瑶华托付给了皇帝信任的人。他聂玄冽忠君谦上,这个时候抗旨不尊,实在不是他的风格。更何况欺负谢瑶华一个弱女子,聂玄冽也不出什么婉拒的话来。
于是只能绷紧了面部,遂道:“谢公主谅解,但圣旨已下,玄冽一定负责到底。”
聂玄冽拱了拱手,道一句府中还有要事,便先行离开了。
谢瑶华看着他远走的背影,缓缓呼出一口气来。
宫女躬身上前询问:“再过几日就是长信侯的寿宴,公主可要到场?亦或是奴婢去挑几件贺礼送去便罢了。”
谢瑶华扬眉,凤目微眯:“来仪刚刚过世,长信侯有这个办宴会的兴致?前几日不还听他买醉么?”
宫女称是,假一思索才道:“来仪公主已经仙逝,长信侯怎么样也要为自己日后做打算的,总不能为了一个过世了的公主终日郁郁寡欢罢?现在长信侯权势滔,寿宴更是他借机揽罗党羽的好机会,他应当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谢瑶华眼中却一分笑意也无,目光泛着清冷,如她鬓上那大朵金光芙蓉花,尖锐却又冷清。
“既然这样,本公主少不得要亲自到场,捧一捧长信侯的威风才是。”
……
孟萋萋那厢,坐在蒹葭院的屋子里头,双手紧紧的交握在一起,似是极为紧张。
偏生那个叫玉润的丫头还以为她是激动地,出言劝:“姑娘不必如此兴奋,长信侯虽不是寻常人物,但料想不会待我们如何,只是例行检查一下身子,一会见了别的楼里头的姑娘,就会好些了。”
孟萋萋靠坐在桃花心木滴水大榻上,心里的滋味难以言明。她深呼吸再吐气,心里头安慰自己。
应该也不会是盛嘉彦自己来?除了寿宴当日可能会远远地看见他一面,兴许别的时候就不会遇到了。醉轻侯这个地方也待不下去了。孟萋萋心里思量着,等到这次回去了就找机会向李彩鸾辞行。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思绪里时,外头突然传来丫鬟的声音。
“侯爷,李姑娘就在这间屋子里。”
“知道了,你们下去。”盛嘉彦清冽的声音传来,孟萋萋当即如同触电一般。
不会!?不会这么巧?!他居然自己来了?
孟萋萋连忙抓过桌上的鹅黄面纱围上,玉润听见外头的声音,也惊了一下,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当即起身转去屏风前头的外堂。
“给侯爷请安。”玉润的声音。
“嗯----”盛嘉彦仍旧冷冷的语气:“你下去。”
玉润有些为难,她望了一头一眼,硬着头皮道:“侯爷,我们李姑娘的嗓子这几日坏了。您要是要问什么话,奴婢最好还是在场,也能帮着她回一回您。”
她完,飞快的看了一眼长信侯。可盛嘉彦的目光冷若刀锋,就这一眼看的玉润有些心里打鼓。
盛嘉彦不悦的神情渐渐攀上眼角眉梢,迫于他的气度威压,玉润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福了福身:“那奴婢先出去了。”
她不安的看了一眼屏障后头,咬了咬唇出去将门阖上了。
孟萋萋此时仿佛听不见别的声音,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随着盛嘉彦靠近的脚步声而加快。
她尽量克制住自己的颤栗,也刻意表现的冷静自若一些。
盛嘉彦来到桌边,坐在孟萋萋的对面,掌撑头好整以暇的端详孟萋萋。
孟萋萋仰直脖颈,似是坦然的受他打量。
俩人一时间都没有话。
须臾,盛嘉彦敲了敲桌面,懒懒地口气:“不给本侯请安?”
孟萋萋一愣。她怎么把这个事给忘了,普通清倌看见盛嘉彦,应当是十分害怕敬重的样子,怎么会像她这样稳稳地坐在这里。
她慌忙起身,准备行礼。盛嘉彦却制止了她,指尖点了点茶壶:“过来奉杯茶。”
孟萋萋稳着心神,一步步走过去拎起茶壶。澄碧的茶水顺着壶嘴流下,带着一团团热气散在他与她之间。盛嘉彦望过来的眼神也随着这团团雾气似的,显得极为朦胧。孟萋萋一个恍惚间,甚至看见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窃笑。可再一晃神,却仍是那副冰雪淡漠的神情,仿佛都是她的错觉而已。
孟萋萋双手呈着茶杯递上去,缓缓低头,等着他接过。
盛嘉彦却不接,目光掠过她腕上的翡翠镯子。他伸手想要握住孟萋萋的手腕,却猛地顿住,手掌转向,去接了这杯热茶。
盛嘉彦慢慢的喝了一口,才放回桌上。
“我听你嗓子坏了。”他问。
孟萋萋不知他是何意图,只能缓缓点头。
“是不能话了,还是连曲儿都不会唱了。”他起身走至一旁的书案:“既不能,便写下来。”
孟萋萋过去,拿起狼毫吸了饱满的墨,准备在宣纸上写她的回答。可她笔尖悬在宣纸上方却忽然停住,孟萋萋低着头,一双美目因为惊慌微微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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