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一天,事情忽然发生了变化。
那一天,沈彧骁正式地向宴景然提出交往,并且情真意切地保证:“我会努力赚钱,上你家提亲。”
十六岁未涉世事的少女,怎么能抵挡得住这样的深情告白?
宴景然答应了,带着满脸的羞红,漂亮的眼眸盛满了对爱人的爱慕和倾心倾身。他们在树林里拥抱、接吻,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接吻,吻得很笨拙,却将自己完全地陷在里面,以至于天黑了他们都没发觉。
天色暗下来,宴景然急忙整理衣衫----在接吻的时候,她的头发乱了,宽敞的白色薄衫也松松垮垮。她急忙往树林外面走,沈彧骁担心她,想要跟她一起出去。
“我送你到出口,我在那儿止步。”他说,“这样不会被人发现。”
“不。”宴景然一边往后退一边笑着说,“你等等再来,我走得出去的。”
沈彧骁站在原地,视线紧紧地追随着她,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可是即便如此,目光还是无法代替双手保护她。
宴景然摔倒了。被一截虬枝绊倒,白色的衣裤花了,手掌和膝盖磕出了血。
沈彧骁扯开步子跑上去,尽管伤口不大,女孩也一直说着“没事”,但对于热恋中、想要竭尽全力保护她的少年而言,这些都是听不进去的话。
他抱起她往外走,在丛林的蜿蜒崎岖之间摸索,好不容易走到了出口,却迎来举着棍子的宴家一行人。
宴家的父兄将宴景然夺了过去,压着沈彧骁的脖子上沈家兴师问罪。
宴景然害怕得哭了,想要扑过去求求父亲开恩,却被兄长牢牢地攥在手心里。
“你给我安分点!你个臭不要脸的!”亲哥哥这么说。
听到这句话,沈彧骁怒目而视,牙关咬得紧紧,左脸颊立即被人揍了一拳,是宴景然的父亲。
到了家门口,沈彧骁淬了口带血的唾沫在地上,随后连同宴景然----二人就像触犯了宗族条例的族人被押进祠堂受审一般,由宴家父兄蛮横粗暴地推进沈家的门。
站在父母亲面前,沈彧骁只能老实承认,可他并不认为自己有罪,他大声辩解:“现在是恋爱自由的年代!”却被父亲掴了一巴掌。
紧接着,在母亲悲痛欲绝的哭泣声中,他的双手双脚被粗大的麻绳捆了起来,沈父的手中拿着一把刺刷,手臂高高挥舞,沉重的一记鞭打落在少年的白色衬衫上。
衬衫顿时染上条条血迹,宴景然大声哭喊着:“你们不许再打他了!”
然而,抽打声还是一下接着一下,和着呼求声、哭喊声、哀嚎声,引来了左邻右舍的劝阻。
当晚,沈彧骁被打得奄奄一息,宴景然哭得晕倒在地,由着父兄拖回了家。
☆、r 45
年轻人爱的烈焰不会被一场所谓的“教训”和“禁足”浇灭。
整整一个月,宴景然被锁在暗无天日的小楼阁,每日三餐由母亲从小铁门推进来。铁门犹如狗洞,低矮地开在墙角,进进出出都要佝偻着脊背。
每当母亲将餐盘递进来,想坐在外面跟她聊聊天时,宴景然总是低着头不语。
她累得没有力气,楼阁没有给她留下哪怕一扇微不足道的天窗,空气无从流通,只能从狭窄的铁门缝隙间苟延残喘地进出。
她已经许久不见阳光,听不到夏日蝉鸣鸟儿啼,看不见荷花池上接天莲叶。
这一切给她带来前所未有的灰暗与苦闷,可最叫她心里犯愁的,还是沈彧骁的伤势。
她仍旧记得那天晚上,他被打得死去活来,整个人蜷缩在刺刷之下,脸上的血迹,划破的、沾满了血的衬衣还有他母亲的哀哭声,无不在向他的父亲求饶。
可是他的父亲始终没有手软。宴景然知道,倘若他父亲心软地停下了手甚至只是减轻了力道,那么,自家的父兄----尤其是哥哥,宴博闻,那个十恶不赦的人渣,就会把刺刷夺过来“亲自动手”。
宴景然恨极了宴博闻,恨极了回家路上他说“亲自动手”这四个字时候的张扬跋扈。在宴景然看来,他就像森林里的一头野兽,一头未登记在册,凶残和无情超出人所能想象的野兽。
宴景然真的恨极了他。
母亲总是在门外自言自语,讲新近家里发生的事情,讲她从每月十五的集市上又买回来什么好东西,讲这几日收庄稼日头烈焰劳作辛苦,却独独不愿意提到那个躺在病榻上的少年人。
宴景然静默不语,连手边的食物都没有碰----她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认真地吃过一口饭了。但是,为了避免绝食而招徕宴博闻的拳脚相向,她每次都会把饭菜搅得面目全非,饿得不行的时候吃两口,吃罢了,便躺到角落里去闭眼不看。
这些被糟蹋了的饭菜,充其量是会喂猪。
宴景然冷冰冰地看着那些饭菜,狠狠地吞了口唾沫:“呸!就是喂猪都不给人吃!”
在她禁足的这些日子里,她没有听到任何关于沈彧骁的消息。直到有一天,母亲坐在门口,说道:“那个男孩子……”
只有母亲称呼他是“男孩子”,其他人都称呼他“杂种”。
听到这句话,宴景然竖起耳朵,有气无力地挪到门边:“他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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