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隶坐在桌上看着罐子:“好亮。”
“嗯。”齐谐拿笔尖敲玻璃,叮,叮。
“这虫子叫什么。”丁隶问。
“弱翅流光。”齐谐答。
“好奇怪的名字。”
“挺好听的。”
“你说老校长花那么大的力气就为了保护那几根草吗。”
“你觉得不值?”
“没有,毕竟是濒危物种。”
“那就不必问了。”
“我是说会不会背后还有故事。”
“可能吧。”
“它能活多久。”
“几千年。”
“我说这虫子。”
“三天。”
“相差好多。”
“是么,我倒觉得没什么区别,对它们自身而言。”
丁隶不再说话了,齐谐看着罐子。过了很久,后者拿起它走到窗边,拧开,罐口朝下晃一晃。
“其实你看不见吧,这只虫。”齐谐靠在窗台上。
丁隶犹豫片刻,点头承认。
“你可以一开始就说出来。”齐谐说。
“不想扫你的兴。”丁隶说,“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说好亮的时候。”
“为什么。”
“因为它已经死了。”
齐谐望着窗外,空瓶子扣在窗台,灯火映在眼里。
“阿静。”
“嗯?”
“以后你见到什么怪物都告诉我吧。”丁隶诚恳地说,“比如这房间里有哪些是我看不见的,都告诉我,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有什么习性。”
“好啊。”齐谐莞尔,扇尖一指,“就从你背后那个没有头的小姑娘说起吧。”
☆、绿衣
没有什么比记忆更不牢靠。
美化,丑化,嫁接,夸张……记忆之神残酷如恶童,漫不经心玩弄着人们的精神,欣赏他们的崩溃,也温柔如慈母,尽其所能安抚人心,让他忘掉无法面对的过往。
谢宇整理好日记的复印件,走到窗边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齐谐,齐先生,齐老板……原来我和他是这种关系。
对于归心静坊的事件,他本以为自己是个可有可无的旁观者,未料却是彻头彻尾的局内人。归心堂针对齐谐,针对他,布下这种种圈套,环环相扣,仿佛一款精心设计的侦探游戏。密谋,绑架,凶杀,被犯罪围绕的快感几乎使他上瘾,许久不见的刺探欲熊熊燃烧,谢宇几乎压制不住内心的澎湃,读着秒等待新线索降临的一刻。
来了——
“归心静坊的学员登记表,116个全在这儿了。”门外的卫远扬递过来,“你要这玩意干啥?”
谢宇翻着表格让开门:“打入敌人内部,有兴趣吗。”
“这怎么打入?”卫远扬刚走进0813的客厅又吃了一惊,“哇,你家进贼了?”
“昨晚忘记关窗风吹的。”谢宇将地上的杂物随意扫到一边,不留停顿地问,“这116人你核查过吗,都是什么情况?”
“之前挑了一些打了电话过去问问。”卫远扬把手里的打包盒往茶几上一放,“我从现场直接赶过来的,还没吃饭,你不介意吧。”
“介意,我也没吃。”谢宇的眼睛没离开表格,一手拆了燕尾夹,一手迅速将其中一些挑出来摆在边上。
“那咋整?”卫远扬看看饭盒,又叫了一份外卖。
谢宇头也没抬一指电脑:“你上归心堂的网站,查查半年内静坊办过哪些学员活动由荀老板本人亲自参加。”
“哦。”卫远扬立即坐到电脑跟前,按了按回车打不开,“密码。”
“1208。”谢宇说。
“你生日啊。”卫远扬随口问。
“周媛生日。”谢宇回答。
卫远扬当即觉得自己废话真多。
“无所谓,准备换了,否则不会告诉你。”谢宇用笔尖敲敲纸面,“旁边这些铅笔字是你电话查实的信息吗?”
卫远扬瞟了一眼:“是啊。”
谢宇把挑出的纸张重新夹起来:“我筛选了一下,这24人从初级班到高级班课程一节不落,可说是归心静坊的死忠学员。其中有5人,从高校干部到公安局长全是副厅级以上,还有3位是个人净资产千万级的企业家。”
“是吗?”卫远扬伸过脑袋,“我操,还真是非官即富。”
“还有一点更有意思。”谢宇扬了扬剩下那叠纸,“除了这24人之外,其余92人当中副厅级以上干部只有1位。换言之从初级班一路学下来,‘非官即富’的人数占比从7.8上升到33.3,翻了4.3倍。”
卫远扬琢磨了一下:“你是说归心静坊有意拉拢这些土豪?”
“谁知道。”谢宇搁下名单,“至少证明一点,他们不是开培训班骗些学费那么单纯。”
不多久外卖送来了,二人就着茶几解决晚饭,卫远扬这才发觉谢宇没有在吃饭时说话的习惯。
“我刚刚查到了一个交流会。”把餐盒收到垃圾桶,卫远扬这才开口,“归心堂请了静坊几个学员去上海总部参观交流,会上那个荀老板露过一面。”
谢宇喝了口水:“有参会者名单么。”
“这个是他们内部资料,查不到名单,只找到一些现场照片。”卫远扬来到电脑跟前,谢宇拿过那叠学员登记表,对着现场照片一个一个比对证件照,最终在一页停下。
候伟,男,七十岁。曾担任某专科学校院长,退休后经人介绍参加了一次归心静坊的讲座,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如今是归心堂的vip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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