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小渺恭谨领命,小人遵旨。
宋炜乃从一品正亲王,魏小渺不过从三品内臣,本应徒步走在他后头,然而他刚病愈且天寒地冻,皇帝叫他乘马车即可,不用冒着风雪送行,再冻病了可不好。
皇帝本就宠信魏小渺,如今自家弟弟非要他当媳妇儿,又是一个爱乌及屋了。
宋炜驾马在车旁缓行,此景不像魏小渺送他,倒像他舍不得离开魏小渺,不过外人皆道皇帝对魏甚宠,赐以车辇代步,七王爷自当不敢轻蔑漠视。
蹄音躂躂,轮声蹗蹗,踏在雪上发出沉滞的闷响。
魏小渺独自坐在马车里,双掌中捧着一个手炉,临上轿前宋炜塞给他的,紫金鎏铜雕瑞兽,外裹一层斜织云纹蜀锦,热度适中不灼手,却能温暖入心。
马车微晃,他紧紧的把手炉抱在怀里,怕不慎一个松手弄掉了。
暖暖的,烫烫的,贴煨在胸口。
长长的阵仗队伍直送到京郊十里,宋炜亲手将魏小渺扶下车,魏小渺躬身送别:“小人代皇上恭送王爷,祝王爷一路顺风,武运昌隆。”
宋炜默默注视他一会儿,只深沉应道:“小渺,我等你。”
魏小渺顿了顿,差点抬起头来,勉力压抑翻滚的心绪,再道:“小人愿王爷身体康健,多加珍重。”
“你也是,驾!”宋烨调转马头,一踢马腹,在侍卫的护卫下奔驰而去。
魏小渺这才仰目而视,只见马蹄溅雪飞霜,纷乱如絮。
上一回目送七王爷离京,是三年前七王爷领兵出征时,他站在皇帝身后,看着心目中的大英雄威风凛凛,气壮山河,心中充满祝福,愿王爷旗开得胜,平安凯旋而归。
这一回,他的心思复杂难言,连自己都理不清、道不明。
出神望着马背上的伟岸身影渐驰渐远,双脚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去,想再多看那个男人一眼,多看一眼……直到旁人轻轻拉住他低唤,才赫然发现无知无觉走了十数步之远。
再凝目眺望,终是看不到人了。
天苍地茫,千山万水。
遥见不知期,目断天涯路。
送别队伍沿来时的路回转皇宫,将一路的雪踩得更凌乱。
魏小渺向皇帝覆命后,皇帝让他回去休息。
回到渺然居,见到魏若草正等着他,不由蹙了下眉,严词正色道:“大王爷竟让你在宫中跑来跑去,是何体统?”
“是皇上允的,哪,你看。”魏若草辩驳,拿出御赐腰牌给他看。“七王爷希望我能常来陪你,他跟皇上说,皇上就让人拿了腰牌给我,准许我自由出入皇宫。”
“大王爷怎么说?”
“他说我爱来便来,晚上记得回去就好。”
“大王爷真宠坏你了。”
“小渺,七王爷喜欢你。”
魏若草的直来直往着实叫人难以招架,魏小渺觉得头又疼了,揉揉额角说:“喜欢我又如何,我无法像你喜欢大王爷那样的也喜欢他。”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你喜不喜欢七王爷?”
“我没有资格喜欢他。”魏小渺干脆坦然直言,感到头痛欲裂。
“小渺,你这叫作茧自缚。”魏若草一脸严肃的说道。
“打哪学来这个词?”魏小渺有些好笑的看他,还以为他只学唱曲,不学其他。
“我还学过其他词,钻牛角尖儿,妄自菲薄,自轻自贱,自怜自艾。”
魏小渺不住诧异,登时哑口无言,没想到魏若草竟也有锐利得像针尖的时候,字字句句针针见血,简直要刺得他浑身血淋淋了。
“我有没有说错?”魏若草问。
“小草,你让我无话可说。”
“哼,我不要跟你说话了。”魏若草撇撇嘴,转身跑开,突然又回头喊道:“小渺,你这样子真讨厌!”
魏小渺又好气、又好笑、又无奈的看着他跑掉,感情其实挺受伤的,喉头一阵酸楚,心说我被讨厌了啊……说来这样的自己连自己都很讨厌,更何况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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