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这么多杀戮和死亡,没有让你失去对天主的信仰吗?”
兰德克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来,他用尽全力凝视不远处的神秘,嘴一张一合,终于吐出回答,急促,焦虑,好像快要哭出来:“不!我不会!看见地狱,才更让我向往天国。”
他跪下来,膝盖撞击地面发出通的一声响,汗珠滴落到大理石地板上。莱涅走到他身边,俯下身。在那一瞬间,他坚信天使也不会有这样仁慈悲悯的面容。他紧挨着兰德克身边坐下,膝头几乎擦着他的脸,近得可以隐约闻到他身上飘来的焚香气息。
“你是有福的,愿天主保佑你,孩子。”他低缓地说,“我们开始吧。”
第五章
时候近了。不能等得太久。
路被浓雾掩盖,他独自行走,可是清清楚楚地感到有人,那些幽灵沉默地站在他身边,一直盯着他。他掩紧外衣继续往前,脚下沙沙作响,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像一个再也负不动重荷的人。这不是他自己的声音。他猛地停下来,大声嘶喊:“出来!我知道你们在!”
回报给他的是狂风掠过大地的呼啸,他可以听得见此起彼伏的怒吼夹杂在里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那些声音是那么熟悉,那么真切,以致他的双膝发起抖来。在旷野上四处长满了荒草,寂静无声,只有无边无际的压抑。没有阳光。天空是灰色的。世界是灰色的。他压低声音说:“对不起。但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你们知道。”可是那些幽灵都掩起面来向他背过身去。一丝烧焦的气味从未知的地方窜进鼻子,火焰就从整个大地上腾起来,带着可怖的噼啪声和滚滚热浪向他逼近,把他团团围住。他惊慌失措地倒下去,想要呼救,可是舌头僵硬了;想要逃离,可是身体是麻木的, 他从熊熊烈火里听见了一个激情洋溢的声音,像是从天际传来的宏亮号角:“你们痛苦吗?是的;可是你们不应该害怕!一个崭新的世界会从灰烬里重生!”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惊醒了,冷汗淋漓地从黑暗里坐起来。四周仍然十分安静,一瞬间令他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但是弥漫在屋子里令人愉悦的松香气味让他剧烈起伏的胸口渐渐平稳下来。他踱到窗边,拔出锈迹斑斑的铜销,推开紧闭的木头隔板,让晨风驱走室内的混浊空气。眼中见到的是掩藏在山谷密林中的铜墙壁垒,太阳还没有从远方的群山之间升起来,那又将是一个全新的早晨。他自信地笑笑,带有几分得意。这不是冰冷腥臭的牢房,也不是危机四伏的森林。这里是他的朋友的领地。在这里他是他们的灵魂和信仰之一。没什么能打倒他。
“我的那些军队在干什么!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了,为什么增援还没有到!”议事厅里回荡着济金根的吼声,经过半个多月的战事,这位骑士瘦了许多,缺乏修整的头发和胡须乱蓬蓬的,但是不到脱下铠甲——胜利或死亡之前——他是不会疲倦的。
“冯·索姆率领的部队还没出科隆就被拦截下来了,科隆大主教下达命令严禁他们通过。”站在一旁的副官诺因回答道,抬头看看济金根的表情,又很快地低下去,装作在看地图。济金根没有做更多的理会,他很快地问下一个人:“雷贝格那边呢?”
“更糟,雷贝格在替您招兵时,领主威胁说,谁要增援您就砍了谁的头。其他地方暂时还没有消息。”
“难道整个德意志就没有一支靠得住的军队吗?”济金根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气,他狠狠地拍打长桌,震得铺在上面的地图发出哗啦一声响。
胡滕环视众人的表情,开口打破僵局。“别忘了黑森和普法尔茨还没有与我们敌对,而且普法尔茨的路德维希伯爵是您的好友。我们也谈过美因茨大主教会对我们的援军保持沉默的。”
“这些领主马上就要联合起来对付我们了。”
每个人都怔了一下,向坐在角落的那个年轻人看去,亚瑟·卡尔洛夫双手摊在桌沿上,神情很严肃,坦诚,并无半点讽刺的意味。他特别看了一眼缄口不言的胡滕,继续说道:“特里尔一样会派出特使向他们要求支援。他们在平时会相互敌视,但您出现就不同了。他们的利益很一致,而我们这边只有分散的兵力。”
“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济金根的口气缓和下来,显然很尊重他的意见。
“我并不了解您花了多少精力和财力在各地的雇佣军上面,但是现在很明显,我们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远方。”济金根身边的骑士们眼里流露出不满的神情,这话简直是在全面否定他们现在正做的,而济金根用手势和眼神制止了他们的发言。亚瑟平静地扫视他们,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和不信任,他没有权利说任何空话,这些人等待的是他的战略意见。他顿了一顿,使自己的语气稳重自信:“我们没有援兵,他们也没有,那么我们有必要先他们一步取得物资储备来维持局面。别忘了他们现在比我们被动。”
“您说得轻松!”诺因马上嗤笑道,“您觉得获得物资储备比援兵更容易吗?还是您的祈祷能让它们从天而降?”
“我宁愿那样,先生。”他若无其事地微笑着,“不过确实获得物资储备比较简单。我不止一次从埃贝恩堡的碉楼俯瞰特里尔周边,有一个地方是天赐的基地。”他俯下身,手指毫不迟疑地按在地图的某一个点上,“占领那里的话,不仅可以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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