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咒骂的言辞从他口中一股脑儿倾泻而出。
直到最后他累得实在打不动了,颓然向后倒下,也躺到在沙滩上,大口地喘着气,任咸腥而冰冷的空气灌进肺里。天地都寂静了,只有海浪反复冲刷岸边的哗哗音。
歇够了,陶林起身回到车里,发动了车子,丢下还像死鱼一样躺在原地的杨言,扬长而去。
开了二十分钟,陶林又猛地刹住车。伏在方向盘上思索了一会儿,他掉转车头返了回去。
海边还是黑黢黢的。借着车前大灯的光亮,他找到了之前停下车的地方。杨言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具尸体。
陶林的心跳忽然漏了半拍。他急忙下了车,跑上前去,伸手探了探杨言的鼻息。在感觉到他还有呼吸的那一刹那,陶林心里浮起一股既愤怒又安心的复杂情感。
他费了挺大的劲,将杨言拖进车后座,驶离了那片海域。
在他经过市区医院,把后座的人拖下来扔在尚未开门的院门口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23
在熹微晨光中陶林最后瞧了一眼杨言的脸。那张脸——确切地说应该是整个头部都紫胀着,鼻孔、嘴角和眼角都有结块的血污。已经完全辨认不出他本来的面目。只有凭借他胸部微弱的起伏才能判断他还活着。
本来应该把他扔在海边自生自灭的,结果还是把他送到医院来了。我这可算是仁至义尽了吧。陶林趁着路上无人,发动了车子。
他心爱的跑车最终也还是在保养之后卖给了二手车商。卖了房子和车的钱,再加上他手头几张卡里的存款,凑起来后还差五万块。以前这个数字对他和他们家而言根本不算什么,而现在却成了一笔巨款。他不得不厚着脸皮试着联系往日那些来往还算频繁的富二代朋友们。有人直接不接他的电话,也有人心地比较好,叫上另几个朋友每人拿了一两万给陶林,并且大方地说这么点钱就不用还了。陶林自然是感激涕零。最后彼此也说了些“有困难找我们”“以后常联系”之类的客套话,挂掉电话后谁都明白,他和他们是不可能再联系的了。他已经不是他们那个世界里的人了。
还清了银行的钱,他算了算,手头的钱只够给父亲买一块中等价位的墓地。陶父千金散尽,又是戴罪之身,往昔生意上的伙伴巴不得和他撇清干系,他在这个城市里又没有其他亲戚,事已至此,连告别式都不用办了。陶林已经顾不上什么吉日不吉日的,一个人去殡葬店取了寄存的骨灰,殡葬店按先前承诺的一条龙服务,派车带他去了保国寺,帮他将骨灰下葬了。
父亲的墓地在墓碑密密麻麻的半山腰中价区,与陶醉的墓遥遥相望。安葬完父亲后,陶林想继续在此呆一会儿,请殡葬店的师傅先回去了。
父亲的碑上只有字,没有贴肖像。时逢公历年末,第二年的春节又比往年早,此时墓园里很多人前来扫墓祭拜亲人,原本清静的陵园此时竟也人头攒动,时不时还闻得哪里传来初丧者家属的号哭声。陶林在父亲墓前伫立良久,最后跪下来扣了三个头,只说了一句话:“爸,我永远是你儿子,你别恨我——不要恨我们。”
然后他走下山去,去看陶醉。他这次来只带了两束鲜花,一束给父亲,一束给陶醉。还没走近陶醉的墓前,远远就看到一个人站在那里。那扎在脑后的小辫子让陶林马上就认出他是谁,不由得火冒三丈。他飞奔过去,右臂一个横勾,猛地将那人摔倒在草坪上。他把花往墓前一扔,转身对倒在地上的人连踢带打,口中还叫骂着:
“你他妈还有脸来?!滚!滚的远远的,不要脏了我哥的地方!”
时毅早已满脸泪水。他抱住陶林的小腿,哀求道:“求你让我再跟他说会儿话吧……那天婚礼后我已经受到足够的教训了,婚结不成了,工作也没了,朋友也不肯理我了,我——我后悔啊!只有陶醉,我只有陶醉了——”他越说越伤心,一个大男人居然在陶林面前呜呜哭了起来。
“他已经不在人世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了!”陶林愤怒地将他一脚踢开。
陶醉的墓碑由于风吹日晒,有些脏了。陶林从裤兜里掏出一包湿纸巾,仔细地将碑文和那似笑非笑的遗像擦拭一番。
他还是把父亲并非亲生父亲的事说给了陶醉听。照片上的人只是继续保持那讽刺的微笑。他忍不住想,如果陶醉还在世的话,听到这么荒谬的消息,会作何反应?依陶醉一贯的性情,大概会哈哈大笑吧。
陶林悲伤地将脸贴在那遗像上,就像小孩子撒娇那样蹭了蹭。
“哥,我以后怕是没办法经常来看你了。你知道,我现在没了车,这儿离市里又太远了,坐个车都费劲。但逢年过节的时候我一定会来。你好好照顾自己。忘了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吧。”
太阳高挂在空中。陶林准备离开时,时毅还倒在草坪上,没有出声,鼻涕眼泪流了一地。
办完父亲的后事,他的卡里只剩几千块钱。无家可归的陶林在廉价旅店住了一阵子后,终于在市区租到一套又小又破旧的农民房单间。房间在三楼,半夜经常能听见隔壁楼的人在阳台上叫外卖、楼下的小吃店主高声应答的声音。房间没空调,洗手间没热水器,他只得买了个热得快来烧水洗澡。所幸现在是冬天,还不用考虑天热了要怎么过。这个单间的租金也不算便宜,陶林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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