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笙示意要起来,狄良拗不过,扶他起身靠坐着,垫好衾枕,又取了衣服与他披。
唐笙吐一口气,道:“不能平躺,痛。”
狄良:“……”
唐笙伤在前胸,幸而不曾深及心肺,只是撕裂了皮肉。
彼时尹子骏入水,正落在湍急处,一时扎挣不起,径直缠斗着向下游冲去,邱盈命玉玲原地看顾,带着其余弟妹追去。
唐笙垂头在他肩上,半身染血,不住喘息。狄良一把扯开唐笙上衣,左右齐齐两道血口子,锁骨以下一直划近腹上,俨然如巨蛇撕啮。狄良大惊,只恐有毒,吼着让玉玲去唤褚娘子来。玉玲也是惊魂未定,答应一声,提刀去了。
狄良慌乱无措,撕了中衣,不知该绑何处止血,手止不住地抖。唐笙尚清醒,扶了他手,断断续续道,死不了,有毒,早死了。
狄良看他出血虽多,却皆是鲜红,才略定了定神,将他创口来回扎紧。褚娘子带了人来,也道不至致命。喂他服了白药,扎了担架,正要下山。山脚之下,涧水末游,忽然一阵喧哗。
天已大明,狄良蹒跚至山石边,向下一望,又慢慢走回担架旁。唐笙无力说话,只是抬眼,喘息着看他。狄良并不回应,让村人抬他出去。
唐笙伸手牵住他衣角。狄良握了他手,不答,示意众人下山。
山下,小武脱了衣裤,泅下水去。
在水底摸到了尹子骏的刀,复又凫上来。抹了一把湿淋淋的头脸,褚霖忙过来接了,让他去一边饮酒擦身穿衣。
华妍和昭昭跪在一旁啜泣,褚霖亦在邱盈身边跪下,唤了一声大姐,将刀递上。
刀身上赫然又是三枚齿痕。
而山涧之畔,一棵大树上,五柄刀剑自蛇口穿入,将一具大蛇的头骨紧紧钉在树身上。
蛇口大张,进山帮忙的村人纷纷避行,不敢直视,自是留意不到,左上的毒牙缺了一颗。
“死而不僵,身首相寻,缓了二十多年,终究还是来了。”邱盈沉吟道。
一念楼东厢,唐笙披衣靠在床头,狄良坐在他身旁,桌前是邱盈和昭昭,其余或倚或立。
小武道:“我与五哥在来往道上打听了,只有一人曾见过那乞儿,说在城口旗亭,见个穿青衣的年轻人与了他几个钱,一眼而已,也无人知道是谁。”
褚霖道:“他身上却没搜出钱来,也不见什么异样。我娘验过,说本就没多少命了,蛇障离体之时,气已经没了。不过是借了个……壳子。”
狄良忽道:“几时没的?”
褚霖一犹豫,道:“入水……之前。人是不是活着入的水,验得出来。”
狄良道:“等……等等,入水之时,它还在那人身上?”
褚霖道:“那乞儿,是在下游,和……和二哥一起……的。”
邪障附身,一是行走方便,二便是以人为盾,令巫觋投鼠忌器,及至垂死挣扎,才抛了壳子,也是常事。
众人皆讶异地看他。唐笙伤口疼痛,说话吃力,道:“三哥,怎么?”
狄良道:“我只道它早脱了壳子,变了你模样。”
这话一出,众人齐齐吸了一口气,唐笙身子一挣,牵动伤口,痛得又一哆嗦。
华妍睁大了眼,道:“阿良你……”邱盈也樱唇微张,正要开言。
对面昭昭忽道:“三哥没看错。”
目光齐齐转向了她。
昭昭道:“我只道它变了我娘模样。”
“半夜在山上,竟然见着我娘,来拉我回家,就像昏了头一般。心里只记得那日白天,四哥道我有福相,拔了刀一喊,就没了。”
“螣蛇主虚,惊恐怖畏,不想见的事,撞了便都能见到。”邱盈伸手握了她手,安慰道,“不是它变了模样,是变了你心。”
“这么厉害东西,奈何你不得,幺妹果然福相。”华妍亦过来,抚慰地搂住她肩。
“原来三哥不想见我。”唐笙靠在枕头里,勉强道。众人本各怀悲忧畏惧,心事重重,被他这么一说,反而忍不住笑了。
狄良却笑不出,道:“不对,不对,你们都见的是什么?”
玉玲道:“我与昭昭之间隔着五哥,都没撞见。听到昭昭喊叫,正要包抄过去,下游又是连着三声响,才知道你们撞了,去了才看见,已经一团黑了。”
邱盈道:“我不曾见,放箭让你们不动,我先去了昭昭那边。”
小武道:“我们外圈也是散的,四哥眼力好,先见了追去,我们才跟着去的。”
狄良回头,看着唐笙道:“那你也见了?”
唐笙未答。
狄良道:“你先见了,为何自己追来,不放响箭?”
唐笙仍是未答。
狄良道:“你见的是什么?”
语气中竟带了几分怒意。众人听在耳里,皆以为是他责怪唐笙妄动,又未及时报信,也知唐笙幼年孤苦,颇多不可为人道,便也不跟着问他。华妍嘴最快,斥道:“他若慢了一步,这床上躺着的便是你。要掰这些枝节,也等他好些了再计较,干甚么这样?”
狄良无言。邱盈摆手道:“事已如此,人在就好。”
众人想到尹子骏,便都不作声了。
“蛇毒在首,阿笙却不曾有事,毒液已尽,必是当年师父……”
许多事,不去想,便不那么害怕。是师父替他们挡了三年。
“以人驭刀,凶器善用,本就是险事。”邱盈换了话头,转向狄良和唐笙,道,“无论见了什么,眼下人在便
喜欢扶棣请大家收藏:(m.biquwen.com),笔趣文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