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来!这几个镇的人都来了,县太爷也来了,我们就到那里去,慢慢弄死这个妖怪,给我们的亲人报仇!」
柳听竹的脸露在阳光之下时,那群喧哗不绝的村民也静了下来。他脸色很白,白得透出青色,嘴唇的颜色很淡,淡得白中泛着紫。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睁得大大,眼中竟透出孩子般的稚气。
一时间众人倒都怔住,心里都把那妖物想象成青面獠牙的模样,做梦也想不到他却生了这般如画的容颜。
一个村民总算回过神开了口:「这……这,铁大爷,这是不是弄错了?他看起来不像是妖怪啊……」
铁铮瞟了柳听竹一眼,柳听竹还是一副茫茫然的表情。「看起来不像?」从腰间拔出一柄宝剑,落日下光华夺目,柳听竹直觉地向后缩了缩,闭上眼睛。
铁铮将青龙剑递到一个村民手上,道:「一个个传下去。」
转了一圈,青龙剑又回到铁铮手中。铁铮笑道:「你们拿了这柄剑,可觉有异状?」
众人面面相觑,均是摇头。
铁铮笑道:「那便是了。」将剑在柳听竹头顶上虚晃一下,柳听竹虽知他必有此举动,却无法闪避,在青光笼罩下渐渐蜷缩起来。
铁铮却收了剑,笑道:「现在还尚早了些,待会就要你在众目睽睽之下现出原形。」
柳听竹惨笑道:「铁铮,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定要杀我后快?」
铁铮道:「你与我是无冤无仇,与这些人可是血海深仇。」提声喝道:「时候不早了,把他弄回去罢。」
一旁的几个壮汉答应一声,上前来七手八脚地把柳听竹的双手、双脚锁住。柳听竹也不挣扎,也无力挣扎,只是眼神更茫然,飘得更远。
一路上走到三桥镇上,也有十余里路。村民们都跟着囚车,有亲人死的自然咬牙切齿,不干己事的也跟着一道走,到场子上看热闹。
柳听竹双手被锁链锁住,吊在头顶,因为被锁在囚笼里,他无法完全站直,但手腕被吊起又无法坐下,只能屈了膝半跪。脚踝也被锁住,一颠簸,他眉尖便微微一蹙,这半跪的状态很难受,大滴大滴的汗珠,自他光洁的额头上滑落下来。
他本来就元气大伤,胸臆间气血翻涌,再经这一颠簸,直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似地,突然经过一处坑洼,猛颠了一下,胸口剧痛,嗓中一股腥甜猛地窜上,想强压下去,却不提防又是一下颠簸,忍耐不住,这口血生生地喷了出来。
赶车的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推了身边的人一眼,道:「瞧瞧,他还会吐血。看起来不像妖怪啊。」
一旁的人道:「你知道什么,等会烧他的火里加了符,他不现原形才怪哩!」
柳听竹闻言,浑身颤了颤。只是在上下颠簸的囚笼中,他的颤抖也没有人看得出来。
一缕血丝挂在他唇角,如同玉石上滴的一滴血,鲜艳而凄怆。
就像是把一只蝴蝶,生生地钉在树上,他的青袖,如同天青的蝶翼,一bō_bō地颤动。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还有什么区别呢,看与不看,听与不听。
手腕与脚踝在锁链上摩擦,本来是浅浅的血痕,越磨越长,越磨越深,成了深深的血槽。鲜血沿着白晰的手腕和脚踝缓缓流下,他却仿佛不知道疼似地,只睁大了眼睛,透过那囚笼的栏杆,怔怔地去看天。
为什么天是那般的颜色,灰茫茫的惨淡,惨淡得我看不到天的颜色。山里的天,明净得让我可以一眼看穿,这里的天……
我只看到重重浓云,我看不到天,什么都看不到。
柳听竹的头,缓缓垂了下去。浓密卷曲的头发垂落了下来,遮住了他的脸,遮住了他的眼睛。
为什么不能把身边的所有都遮住。那些人的视线,那些人的声音。我不想看,不想听。甚至想死也不能。
柳听竹突然发了狂似地挣扎起来,直把锁链牵得铮铮作响,接着又无力地倒下,如果不是双腕被锁住吊起,他根本无法支撑自己。
第二章
铁铮叫人开了囚笼,松了锁链,把柳听竹拉出来。柳听竹如同只死去的蝶,伏在地上,既无力再挣扎,也不想再挣扎。
他仰起头,如玉光润的面庞上,却是静如止水,一丝丝表情也无,很安静,安静得有种倦怠,倦怠到近乎脱力的感觉。
铁铮弯下腰去打量他,柳听竹却闭了眼睛不理他。
铁铮笑道:「怎么?准备等死了?柳听竹,你不要说我公报私仇,是你自己造孽。」
柳听竹根本不睬他,铁铮道:「你不要再想有人来救你了。萧书岚就算在场,他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柳听竹终于张开眼睛,瞟了他一眼,却牵起嘴角笑了笑。
「你笑什么?」
柳听竹笑道:「笑你假仁假义,做什么都要打着一个正义的招牌。我说,铁铮,你整天挂着这个面具,累还是不累?」
铁铮脸色一变,喝道:「你死到临头,还胡说些什么?」
柳听竹淡淡一笑也不回言,又闭了眼睛。铁铮冷笑道:「那萧书岚呢?他何尝又不是?现在不也一样扔下你走了?」
柳听竹又笑,道:「我知道你是想说这话刺伤我,不过很遗憾,你再说什么也伤不了我了。」
铁铮忍不住道:「为什么?」
柳听竹睁开眼睛看天,道:「没有心就不会痛。」
铁铮冷笑道:「本来就只是只狐狸,还说什么心,什么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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