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附院的医生。就着书橱的玻璃,韦天舒看了一眼里面的自己。玻璃不比镜子,照出的人影洇在一片黑暗里。
韦天舒在阴影里看到凌远。
凌远穿着洗手衣医师袍,略踟蹰:“我来送送你。”
韦天舒学着李睿耸肩:“又不是生离死别。”
凌远抿着嘴笑了一下,没说话。
韦天舒一直没转身。他脱下附院的医师袍,挂在衣架上。然后笑道:“咦,心里空落落的。”
凌远道:“三牛,你既然去了私立医院,我得嘱咐两句。别再跟人领导顶牛,也别太随性。新人过去万事收着点,处好关系是最重要的。”
韦天舒无意识地咬唇上的死皮。
“嗯。”
他叹气:“能忍我的院长,也就一个姓凌的。”
凌远拍拍他的肩。
韦天舒转过来,下决心似地对着凌远:“我也放心不下你。那个小警察……你想好了?”
凌远略略吃惊:“你知道了?”
韦天舒用鼻音哼了一声:“李睿也知道了。看不出来的是傻子。”
“那你们……”
“反正当时我吓一跳。李睿劝我,说咱们医生见得最多的就是生离死别,理所应当比别人豁达。你想清楚了就行,我们……也帮不上忙。”
凌远动容:“谢谢。”
“别恶心。”
“你大爷的。”
附院生殖中心的黎主任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李熏然费解。费解看着生殖中心里面的装潢咋舌:这是大酒店还是医院?
李熏然不动声色地打量,这地方的消费面向应该不是低阶层,甚至不是自己这种阶层。黎主任倒了茶:“二位警官,我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这黎主任一看就是老油条,满脸的笑简直感人肺腑,李熏然都看不出真假。费解看李熏然,李熏然道:“是这样,我们在调查一桩命案,受害人在一周前曾经被目击出现在这里,所以希望你们能配合调查。”
黎主任很真诚:“这是必须的,我们的义务,我们懂。可是我们要怎么配合?”
李熏然道:“你们这里病人的档案,我们希望找一个叫‘陈小苇’的女人。以及我们希望调取你们一周之前的监控录像。”
黎主任道:“你们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李熏然不能看病人完整的档案。然而只检索姓名,生殖中心也并没有一个叫“陈小苇”的女人。费解看了几个小时监控录像,看得冒泪花,终于逮到一个在大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一个穿得挺厚包着头巾的女人,弯着腰,捂着肚子,扶着栏杆很艰难地走出生殖中心。
她似乎是无意中一回头,正好被监控器拍了个正脸。
陈小苇。
费解叫监控人员把这张定格的画面放大。民用监控一般清晰度都不高,放太大就糊了。在极限范围内总归是能看清陈小苇的脸。
慌张,激愤,茫然。
费解看陈小苇,一直是看着复原图。突然看到曾经是“活人”的陈小苇,费解心里咯噔一下。她曾经活过,被监控器记录下的一瞬是她活过的证据。然而她最终死了。
她的脸比复原图圆胖。复原图是电脑做出来的僵硬的木人,她的脸却是表情灵活到狰狞。费解叼着烟,咳嗽两声,给李熏然打电话:“师父,我找到陈小苇了。”
黎主任陪着李熏然过来,开门撞见监视器里的陈小苇回头阴森森地盯着人看。黎主任似乎吓一跳,李熏然道:“只有这个?”
费解意味深长瞄了黎主任一眼:“只有十几秒,陈小苇走出生殖中心。”
李熏然看黎主任,等他的解释。黎主任笑笑:“两位警官,恕我直言,您二位大概也知道我们生殖中心的消费水平,看这位女士的穿着打扮,并不像……我们这里的客人。”
所以她才会离开。
费解冷笑:“唉,医者仁心。”
黎主任笑容不变:“警官,我们尽量配合了。如果您还想做进一步调查,估计要先回去办些手续。”
李熏然笑笑:“哦,谢谢黎主任。”
黎主任把他俩送出生殖中心。费解郁闷,自己去发动车。李熏然上车之前回头看了一眼,这座附院的生殖中心。凌远无数次跟他提及的,他构想的改革步骤中的一个。李熏然几乎天天听这四个字,太熟悉了。今天进来一看,奇妙地陌生。
冯缈去世,平安转入普通病房,恢复良好,很快能下床走走。平安是个好孩子,记事起就生病的孩子很懂事,知道体谅别人,不哭不闹,多疼都忍着。护士让他翻身,他就抓着床栏杆练得一身汗。凌远站在门外面,看他翻身。
平安翻累了,就默默地看窗外。凌远鼓起勇气,轻轻地推开门。平安没动。普通病房能看到的景色乏善可陈,平安的病房窗外只能看到副楼楼顶乱七八糟的空调机箱。凌远坐在他床边,轻轻叫他:“平安?”
平安呆呆地看窗外:“妈妈死了吗?”
凌远没有回答。
平安自言自语:“妈妈太累了。死了就不疼了。”
凌远无法安慰他。凌远都不能安慰自己。妈妈太累了,妈妈死了就不疼了。
“我的母亲……也是肝病去世的。”凌远坐在平安床边,低声道:“那时候我比你大一点。”
平安用黑黑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凌远。他的眼睛很漂亮,凌远想起另一个人来。宽容温厚的圆眼睛,能容纳大爱的眼睛。
“你难过吗?”
“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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