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所知,除了沁洸神君手头的碎片和你的梦龙鸾凤,其他的玲珑碎在千余年前,就已被三弟找齐。却不知他是怎么想的,竟又将苦心找来的许多碎片重新抛回凡界,再一一寻回。
封琰在竹林中所说的话,莲兮本是半信半疑。
她抬眼望向浅唤,向他求证:“封郁可曾站在这里,将这碎片抛入凡间?”
浅唤只垂眼望着她,紧咬着下唇,不言不语。
“他为何……不对我说出实话?”
玲珑心的碎片沉重若石,压在莲兮的掌上。她深吸了一气,将神元汇集双掌,深深注入残碎之中。碎片在她眼前迅速合拢,逐渐化为小半个球形。
聚合后的玲珑仿佛骤然苏醒过来,在她手中轻颤了一颤。
莲兮想要放手却已晚了。原本平静的玲珑,这时竟借着与她的接触,从她的体内抽取出神元,贪婪地吸食起来。
须臾一瞬,她却好似老去了万年,被抽尽了浑身气力。
眼前晕花如狂雪,耳边嘈杂如蜂鸣。
莲兮身子不支,侧倒下去……
最后的触觉并非冰冷的地面,却是一方熟悉的怀抱,温暖地逸散着浓郁的桂香。
她依稀听见那温润的嗓音在耳边恨恨道:“真是傻丫头!”
原来,他也会为她心慌意乱,气急败坏至此吗?
原来,只要他来到身边,她便已心满意足了吗?
她想要伸手拽住他粹白的烟云纱袖,好叫他再也不能来去匆匆。
可终究,只能两手空空,向着幽暗无底的深渊堕落而去。
第八七节 一帘幽梦 十里春风(1)
秋色已尽,桂花不再。
唯有残落的碎瓣被风吹得干硬,掉落在了草叶间。那些凋零的残花,在被她踏上之前,曾有过怎样的芬芳?她再懒得去想了。总归现在已没入泥土中,面目全非。和她是一样的命运。
她拨开面前的桂树枝,掩在枝叶后的一只小雀被她惊着,双翅扑打几下,急忙飞走了。
她心中冷笑,好迟钝的鸟。
所经之处方圆五十丈,本该生灵绝迹。但凡是能走能跑的活物,远远嗅着那一丝腥臭味,即便是瘸了腿折了翼,也该忙不迭地躲开才是。
立在死寂沉沉的山道间,她隔着面纱在唇际轻轻一拂,指腹下的触感冰凉坚硬,一时令她想起蜈蚣的脊背。她厌恶地抿嘴,盘踞在脸上的蜈蚣也随之猛地抽搐。
那副丑恶狰狞的容貌她早已习惯了,却还时不时怀揣着些许天真,期待某时某刻,某个醒来的瞬间,能在镜中看见从前的自己。然而,这却是一场永远不得惊醒的噩梦。
迟疑中,她仿佛听见山谷中传来一声叮咛弦响。
是他吗?她急忙往谷底走去,脚下大步流星,一如当年追逐着他的琴声与歌谣,不顾一切地狂奔在草叶花丛间,唯恐迟一步,错失与他相见的时机。
她有多久没见着他了?这一年里他杳无音信,恐怕连她堕落成魔、容颜尽毁的因由经过,他都不晓得。看着如今的她,想必他会苦笑着说:“夭月,你为何总是这么傻?”
那一片山谷间的空地,是他平素弹琴时坐惯了的地方。再转过一丛矮桂,便该到了。可仅仅隔着这数十丈远,她却停下了脚步。
从前她被蛇族唾弃时,他怜惜她是半人半妖,过得孤苦,于是每每与她弹琴做伴,转眼已庇护了她数千个年头。
如今她修习不精堕落为魔,仙族中,人人得而诛之。见着这样丑陋的她,难道还要叫他再怜惜一次么?
她宁愿他要打要杀,也不愿他的眉眼间,一次又一次流露出愧疚与怜惜的神情。
她举足不前犹豫了许久。可在那一声虚弦之后,再没有琴声传来,山谷底下重又归于死寂。平静了许久之后,她终于意识到,先前的弦响只是她的臆想罢了。
果然,绕过桂丛,那棵常年被他靠在身后的桂树,只是孤伶伶地立着。
他又怎么会来呢?这是至关重要的时期。他巴巴等了两万余年,只为等来即将到来的深冬。他命里的那人,终于该来了。他的一曲花嫁,也再不是无魂之曲……
那年,她还是蛇妖,封郁已是上仙之尊。
她最爱的就是金秋香桂漫山的日子。在那样的时节里,他每日都会带着凤头瑶琴奔赴蛇山,一来是为了赏桂弹琴,二来是为了陪她说话消遣。
她精修蛇元得以化成人形后,早已不是从前任人欺负的一尾杏黄小蛇了。他却依旧把她视作孩童,总拿自制来哄她。她一面吃着,一面对他讲起山野间的琐碎小事。譬如谁家的雌鸟把自己产下的鸟蛋从树上踹了下来,譬如她蜗居的蛇洞外新长出一朵奇臭无比的花,随风灌入的恶臭每日把她熏得死去活来。她宿居蛇山,山间无外乎都是些芝麻大的闲事,连她自己说着都觉得无趣得很。但封郁在一边听着,却时不时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他是天家皇子,行走于喧嚣的九重天庭,每每引人侧目受人敬仰,应当是悠哉潇洒的。但比起独自居住山野的她,不知为何,封郁反倒落寞许多。那些寂寥好似旷古而来,被他小心藏掖在笑容的深处,只偶尔会从眼底飘渺而出,让她有所知觉。
他自诩卦数通天,却算不得有关于她的一切。她所说的每字每句都出乎他的意料,让他困扰,亦让他惊喜。她是知道的,他喜欢看她活脱的样子,也喜欢听她说话。于是在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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