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陵的性子注定许多事,都被他自己压在心头,但这并不代表赵祚就能放他把这些东西揽在心口,他也想替揽一揽,好让他喘喘气。
雍国公府的事,让赵祚耿耿于怀了这许多年,如今有了机会来问,他又如何能装作不知不在乎?
谢陵咽下了喉头的那一口甜,声音有些含糊却仍坚持着道:“怎么交换?”
“你说一个,寡人便说一个。”
“好。”
“先说这坛酒?”
“酒是桑落送的。那个刑部的案子之后,雍国公每夜总会找我吃茶对弈。但八月十五,重阙设宴,就是交到你肩上的那个宴会。雍国公和王妃须入宫参宴。府里只剩下我,桑落,和雍国公府里被他玩弄厌了的莺莺燕燕。”
“管家受王妃的意思在正厅摆了晚膳,我并未去,桑落便来我院中,带了几坛子酒来。”
秋来夜带凉,浮云掩月,整个雍国公府都带着几分惨淡。
谢无陵却不受影响似的坐在屋檐下,兀自摆了一地吃食。吃食是几日前他让小沙弥偷偷买来的,那天接过了小沙弥的吃食,他便放沙弥回昭行过中秋去了。
如今这扶风,他当真算孑然一身了。
“陵儿。”桑落提着酒,推开了他的门,唤着他在胡地才唤的名字,还带着一两分口音。
谢无陵起了身,一时看不懂眼前的人,但还是上前接过了酒。
“今日兄长请陵儿吃酒,当是……最后一次吧。”
最后一次吃酒,也最后一次做陵儿的胡人兄长。扶风的天要变了,这段日子里,西山的瓷窑塌了,下狱的官员快凑齐半个部门了,雍国公更是不轻松。
谢无陵曾在棋局博弈时建议过赵修:“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赵修却因着谢无陵约见陆家家主的事,不曾信他半言。风口浪尖,仍然不避不让。
便是梁斟也为赵修私下约见了几位谋士,这话到了赵修耳里,反成了梁斟不忠于他的妄言。
一片丹心,尽付了东流。
“到底是他自己,害了这一座国公府。”桑落和谢无陵酌了几杯,悠悠道来。
谢无陵也不辩驳,只看着眼前人,良久才道:“怎么想着取名桑落?”
“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桑落眼里深邃掩不住心下那份怀念,“还记得你念与我的这诗吗?”
“如何不记得,若是不记得,我如何在当初见你第一面,便道那后句‘十千提携一斗’?”
“是啊,那时候你还总跟在我屁股后,去胡姬酒肆偷酒喝。”
“那时,也曾道你,生得好看,似桑落酒一般。‘色比凉姜犹嫩’。”
“这,便是原因。你回了昭行,我被惠玄借来这处,替他看着这个人,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怕你以后见了我生气,又怕你以后认不出来我,连气都没法撒。”
谢无陵闻言举了杯盏一口饮尽,便将那白玉盏抛向了桑落的怀中,杯盏打在桑落胸口,顺着衣料滚到了地上。
谢无陵道:“好了,撒气了。”
桑落见他这般,不由得笑出了声,谢无陵用最孩子气的方式,成全了这段叙旧,但两人都知道,那诗里,一直未曾道出来的一句才是他们二人心照不宣的话。
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十千提携一斗,远送潇湘故人。
“今日过节,莫谈这些了,我有一礼,要送陵儿。去年让惠玄带予你的月饼可尝了?”
“去年中秋,扬州吃酒,未来得及赶回昭行,归来时倒是尝了哥儿送的酒,香极了。”谢无陵想起了去年那一坛美酒,想得桃花眼都变作了新月牙。
“佛门吃酒?”
“没,向来是师兄放在山下,我偷取来尝了,再回寺里。”
“也好。那酒,你喜欢就好,在西北我着人给你藏了一窖的酒,往后每年,管够你的。”
“那今年呢?”谢无陵环顾了四周,方才桑落提来的酒,自然不是那西北的葡萄美酒,只是一般的陈酿罢了,谢无陵打趣道,“今年哥儿就打算用这两坛子扶风街上都买得到的酒,再绑了两三根你胡地的衣绦绳,糊弄人?”
“那自然不是。”桑落一边笑着,一边从怀里取出一方长折,递到了谢无陵面前,“你想要的东西。上下涉及的所有人。”
“哥儿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谢无陵眼里的笑意都散了去。
“知道,他活我活,他死我死。对不住惠玄与你,总要尽点心力。”
“心力?”谢无陵拂袖,气得站起了身,居高临下道,“哥儿尽的是心力?哥儿分明是在费尽心机!哥儿拿……拿这些,就赌他一个人?”
桑落如旧替自己倒了一盏酒,笑出声来,声里带着几分苦。他知道谢无陵的玲珑心思,他是在赌。
赌他将自己这把悬在头上的刀的刀柄递给谢无陵时,谢无陵不敢接,便是接了,也不敢手起刀落。
胡地的老人们总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谢无陵和桑落在西北有次夜里迷了方向,被一只狼困了,狼在石头边假寐,待着夜深人熟睡时,来个一击毙命。
两个小孩子在不远处,怕得瑟瑟发抖,谢无陵从袖子里掏出了惠玄给他备着的一把匕首,颤抖着连匕首都拔不出鞘,也不知道怎么杀狼。倒是桑落,一直拿着把弯刀,原来谢无陵才见他时,还笑话他,一个清秀少年偏那把弯刀,被邻街孩子欺负了,也不用这弯刀吓吓别人。
狼在夜深时,试探过来,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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