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们闹得特别凶猛,到最后情绪高昂的人群甚至冲进了公署一通打砸,偏偏宪兵队伍之中有两个新人,见场面镇压不住了,急红了眼,端起武器,对游行队伍开了枪。人群之中有人倒下了,这下,场面更是乱成一团,愤怒的人流像是汹涌的洪水,将维持治安的宪兵队伍冲散得七零八落。
街道严重堵塞,刘司令这一行人在持枪士兵的护送下才勉强冲出了人群,到达南京浦口火车站,坐上了前往北平的专列。但是李今朝是彻底的脱不开身了,这烂摊子足够他焦头烂额很多天。
火车不是汽车,元清河这回没犯病,他坐在窗口,任凛冽寒风刮过面颊,看着窗外模糊不清连成线的风景。其实也没啥风景可看,就是一片灰暗的天际下同样灰暗毫无生机的荒原,一望无际,不知道绵延向何方。
冷风呼呼的往车窗里灌,石诚冷得直哆嗦,他缩在铁架床上,用被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从三天前那一晚开始,他们就进入了这种冷战状态。
石诚连着几夜没睡好,他是那晚被元清河搞懵了,一向孤高骄傲的元少爷,竟然在他面前流泪了,石诚想破头都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看着元清河趴在桌前看窗外心事重重的沉默着,他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一到北平,他有很多事情要做,顾不得这人了。
元清河察觉到自己脸颊冰冷嘴唇干裂的时候才回过神来,把车窗关上,一回头发现石诚坐在床上,双手抱膝,下巴搁在膝盖上,已经睡着了。
北京城,作为明清时代全国最为鼎盛的城市,现在虽然随着清王朝的覆亡开始败落,但平津地区依旧是有着极为重要的历史地位的,也是兵家的必争之地。
此次中央政治会议意义非凡,除去正在南边剿杀赤匪的,在北边防御日本人的,以及两年前那场中原大战之后就败退回西边的,几乎所有的军事政要都凑齐了。
一行人到达北平的当晚,就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雪花。石诚在火车上睡了一路,到晚上反而来了精神,撑着把伞在飘着雪的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转悠。
元清河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维持了距离,但是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石诚,他看出来了,自从在北平一下火车,那个人的精神就立刻进入了亢奋的状态,居然意外的不怕冷了,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就跑了出来,脸上始终挂着莫名其妙的笑容,连散步的脚步都没了平时的沉重和顾虑,变得轻快活泼,简直像是要跑起来一样。
也许,他与这座城有颇深的渊源。
他突然发现,他对石诚的出身是一无所知的。这个小伙计十四岁就出现在元家庄,三年之中一直无声无息的在自己身边出没,招之则来挥之则去,从来都是一副沉默寡言畏首畏尾的样子,从来不会说多余的话做多余的事,安静得仿佛要与周遭物事融合在一体。
但在对付沈世钧一役中,他突然发现这个小伙计出奇的伶俐勇敢临危不乱时,着实是有些讶异的。再后来,他们踏上了逃亡之路,他越发诧异这个小伙计的心思与城府,竟然与在元家庄时身边那个安静木讷的小厮判若两人。
他越发看不懂猜不透那个人,就像此时此刻,他仍然看不透他的快乐愉悦是因何而起。
街道上已经薄薄的积了一层白雪,路灯发出温暖晕黄的光,街道两边仍旧是万年不变的繁华夜场,从黄包车里走下来的穿着明艳旗袍披着毛皮大衣的舞女、站在汽车旁边哈着白汽谈天说笑的戏子名媛、剪着短发穿着朴素三五成群走过的女学生,以及搓着手从自家汽车中跳下来赶场子喝酒赌博的纨绔子弟,到处都充斥着各种身份的年轻人,他们虽然互不相识,但却以一种微妙的关联拼凑出无比和谐的画面,给人一种歌舞升平繁荣昌盛的错觉。
一个即将没落的时代的缩影,年轻的人们娱乐的场景也似乎成了末日狂欢。
石诚若无其事的走过一排排亮着霓虹灯的店铺,他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微笑,引得一群路过的女学生悄悄回头看他,然后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说着什么,却迎面撞上一个身材挺拔眉眼英武但表情却无比森冷的男人,那男人凌厉的扫了那些女孩子一眼,她们立刻鸦雀无声,红着脸低下头绞着棉衣下摆,默默的走过。
石诚自认是非常受女人欢迎的,自然毫不避讳女人们向他投来的羡艳的目光,当然,也对身后那人的所作所为只作浑然不觉。此刻的他,就只是一心一意的想要散步,想要看一看这个他出生长大的地方。
一辆黑色的汽车驶过,停在一间俄国餐厅门口,车门打开,从里面走下来两个衣着得体的男人。
石诚顿了顿,停下脚步,等待着元清河跟上来,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两个有说有笑的男人,对元清河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好歹是你姐夫呢,怎么也不上去打个招呼?”
两个人并肩站着,看着那两个男人慢慢走进马路对面的俄国馆子,元清河眼中一瞬间燃起了火焰,却即刻熄灭,在这里碰到他的宿敌,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但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莽撞的少年,决不至于蠢到在大街上对他动手。
但石诚眯起眼睛,看的却是另一个人。这些年来,那个男人无数次的出现在他的梦魇中,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伴随着惨呼和哀嚎,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味,面色狰狞的朝他走来。孙殿英麾下第一军师冯参谋,化成灰他也认得。
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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