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摔了一跤而已。
腿又没断,何必矫情。
那要是腿断了呢,这种人又会想。
哦,只是腿断了而已,又没死,何必矫情。
那要是死了呢。
当了鬼也要想,哎,反正死了,说再多都是矫情。
他们在努力摆脱生为弱者的矫情,但不知不觉,就陷入了另外一种矫情里,一个个罹患自尊病,且无可救药。
墨燃就瞧着这个无可救药的人,看他要说什么。
楚晚宁终究是什么也没说,抿了抿嘴唇,干巴巴地把汤勺放下了。
他很不开心。
于是半晌后,他蓦地站起,说:“你再试着施个法,我要进引魂灯里去。”
“啊……”墨燃愣了一下,笑了,“引魂灯是海螺壳吗?不好意思了就躲进去。”
楚晚宁神情威严,衣袖一拂:“不好意思?你倒说说看,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师尊不好意思当然是因为……”
“!”没料到他真的能脸皮厚到讲出来,楚晚宁宛如被针扎了般,怫然道,“你住口。”
“因为对我好。”
“………………”
墨燃也站了起来,鬼界的红云飘过天空,遮掩着的昏沉弯月探出头来,在地上洒一层清霜,也照亮了墨燃的脸。
他不再笑了,神情是庄严的,郑重其事的。
“师尊,我知道你对我好。我眼下说的这些话,不知道你回魂之后,还能不能记得,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想告诉你。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在世上最重要的人之一,徒儿从前做了许多荒唐事,明明有着全天下最好的师尊,却还心存怨恨。如今想来,只觉得后悔得很。”
楚晚宁望着他。
墨燃道:“师尊是最好最好的师尊,徒儿是最差最差的徒儿。”
楚晚宁原本内心是有些不安的,但听到墨燃用他可怜巴巴的词藻在努力表达着自己,竭尽全力,却依旧那么笨拙。
忍了一会儿,没忍住,终于是淡淡笑了。
“哦。”他点了点头,重复道,“师尊是最好最好的师尊,徒弟是最差最差的徒弟。你倒终于有了些自知之明。”
楚晚宁从不是个贪心的人,他给别人的很多,自己索要的总是很少,他虽没有得到墨燃的情谊,但能把他当最重要的人,当最好的师尊,那也不错。
他本是个感情上穷得叮当作响的人,那么穷,却不愿意乞讨。
有人愿意给他一小块热乎乎的烧饼啃着。
他觉得很开心,小口小口啃着饼,就很满足了。
倒是墨燃这个蠢家伙,怔怔地瞧着这一片魂魄也被自己逗笑了,心里草长莺飞,说不出的欢喜,他说:“师尊,你该多笑笑,你笑起来比不笑好看。”
楚晚宁反倒不笑了。
自尊病。觉得“好看”是那些野花野草卖弄风情才该得到的褒赞,比如容九之流,他不要。
可墨燃那个没眼力介地还在苦思冥想地赞扬他的好师尊:“师尊你知道吗,你笑起来……呃……只有那个词能形容……”
他在努力想着怎样的词能表述出方才看到的美好景致。
与笑有关的。
地府的梆子又响三声。
此人福至心灵,脱口而出:“对!含笑九泉!”
“……”
楚晚宁这次是真的怒了,他再也不肯理睬墨燃,倏忽挥开衣袖,捧起引魂灯,厉声道:“墨微雨,你啰里啰嗦的还不施法?你若再多讲一句废话,我便自行回那四王宫去,也好过重返人间终日听你的胡言乱语!”
墨燃愣住。
含笑九泉……他用错了吗?
在y-in曹地府含着特别好看的笑,没、没毛病啊……
在路口争执终究有些张扬,墨燃又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但既然师尊让他闭嘴,他就闭嘴好了。这样想着,墨燃挠了挠头,把楚晚宁拉到了一个角落。此时他脑海中那缓慢的吟唱已经越来越响了,墨燃试着问怀罪:“大师,快好了吗?”
那边静了片刻,传来笃笃的木鱼声,怀罪的嗓音似乎就在耳边,已变得无比清晰。
“马上了。”
怀罪话音方落,点点金光就从楚晚宁的第二个地魂里飘散而出,面前立着的魂魄随着金光流散变得越来越淡,到最后蓦地化作万道流萤,星河般尽数淌入了魂灯之中。
墨燃听到了大师的颂吟之声,隔着奔流雄浑的黄泉之水传来,隔着静谧安详的忘川芦絮传来。
“何时来归……何时来归……”
一切苦厄都在这悠长到近似于叹息的佛音中被渐渐洗到苍白。墨燃怀抱着引魂灯,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轻盈,越来越虚无。
“咚!”
一声脆硬的木鱼响。
像是一把利刃,猛然间击碎了这恍惚渺然的诵度。
墨燃猛地睁眼,似被惊醒!
鬼界的一切都消散了,就好像是不久前做的一场大梦。他发现自己躺在竹筏上,竹筏停靠在死生之巅的奈何桥边,竹片子底下是滔滔无止的水流在涌动,浪花在飞ji-an。
天空是蟹青色的,但已洇染了些薄红,大河两岸竹叶纷飞,万叶千声都是鲜嫩的。
黎明好像要来了。
他恍惚地眨了眨眼。
忽然发现自己怀里的引魂灯没有了,惊得心神俱散,猛然坐起。
“师尊——!”
“别喊。”
有人淡淡的说。
墨燃喘着气,犹如历经了噩梦的人,面色苍白地转过脸,瞧见怀罪跽坐于岸上,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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