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酒杯,向舟头的陆远明让了一让,碰了碰自己的唇。星月光芒之下,更显得他一头银发披霜带
雪,面目光洁如玉,一双笑眼里倒影了漫天星河,还有一位愣愣的醉酒先生。
身在千里云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人,坠了星海。
带了醉意的陆远明却不害怕,风吹鼓了他的长长黑发和青色衣袍,他行到白微身边,抢了他手中的杯子,倚在舟
沿,微眯了眼睛,就着这夜幕星河下的大好河山,眼前的如玉美人,放纵地一饮而尽。
喝完,对着白道人傻傻一笑:“哎,怎么做了个这样的梦?”
潮气渐浓,桂花小舟也晃悠着慢了下来,一丈一丈就降了下来,陷进了小山重叠,细水环绕之间,终了稳稳落在
空荡荡的小城街道上。
路都要走不稳的陆相,只觉得鼻端全是馥郁的桂子花香呀。刚刚下过雨的石板街,斑驳反着明亮的月光,一条不
知道名字的小街,在脚底下铺开。偶有关了张的小铺子,透了层层烛火暖光出来,剪了檐下人的光影,有的捧卷
有的举杯还有的正在织补吧。三两面酒旗依旧挂着,多的早就收起。细长的胖肚的灯笼,摇摇曳曳。晃得大户前
守门石狮子的玉石皮毛,也泛着一层一层涟漪。
街边错错落落的桂树,搭了两座延绵而难尽的桥。
一位白衣道人,一位青衣先生,并排沿着这寂静的小街道缓缓而行。
四下无人,一阵风过,吹落了一阵香花雪,落在发间肩头。
白衣的道人抬了手,将青衣人发间的花叶轻轻拂去,又去牵他的手。
青衣人挣动一下,也任他牵了。
一切静谧安然。旧城旧友,只有岁月如新。
陆远明只觉得方才退去的酒劲儿缓缓升腾起来,混了熏人欲醉的桂子花香,要将他拉进一片黑暗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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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明,鸟叫婉转。
陆远明醒的还是如往常一般早,只觉得似乎昨夜喝了一些酒,还做了一个了不得的梦。
梦的最后,他在桂子城里面空空的街道,跌进了一个熟识的怀抱。
那胆大包天的人,趁他酒醉朦胧,吻了他的嘴唇。
那是一个带着糖桂花味道的亲吻。
是梦吧。
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就从梦里,氤氲到了鼻端一般。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睫毛微微颤动,不管怎样,这味道,可真好闻呀!
谁知道,在枕畔,真躺着一束小小的鹅黄桂花。?
☆、青女(上)
? 青女(上)
正是暮色将睡,桃花儿梨花儿一簇簇烟粉雾白,全如泼墨般点染在黛青的起伏小山间。
嫩长的柳条儿扫在人的发髻和肩头,如柔媚的手儿,轻揽却了别离。
“这霞光明媚,却比不过小姐的眼儿秋波似水,柔媚如丝。”
“公子你莫要说笑,我只是借问这小小山路,可是向那山半腰的禅寺?”
“小姐你可不要去,正是日薄西山,听那村人说,山寺里没有和尚姑子,夜里将有如同你一般的美丽女子,终会
化成凶恶的孤鬼一只。”
“诶呀,你这fēng_liú子!看看那恶鬼,是不是就是我这样子!”
“正是正是!可惜,你遇到了我这不会怜香惜玉的收妖道士!”
前一刻红衣白面的俊俏小姐,突然就逞了一幅青晃晃的嘴脸,獠牙尖利,指甲尖长,凶如恶兽,扑将上来。
锦衣的公子,如疾风一般抽出了背上的长剑,破空而去。
锣鼓声中,你来我往,两只皮影儿小人儿,就在那影幕上打了个飞沙走石,昏天黑地。
正是将晚的时光,入神的孩童之间,正挤着一颗银白色毛茸茸的脑袋,可不正是蹲着看戏的白微白道人。陆远明
陆大人隔老远就看了个清清楚楚,立时好似一只焦着心要衔起小鸡归家的母鸡,稳准狠将他拎了起来。
老陈早就做好了青笋蘑菇鸡丝面,过了两遍水,就要挤着坨了一团。
陆相的手头还有没看完的书信。
貂小六也不在家。
秋就要踏了冬的门坎儿,夜长高了,就把白日压短了。
“别,别,小陆,正打地精彩嘛!”爬在白微头上的貂小六,也机灵地跳下来窜进陆远明的怀里面,两只小豆子
一样的眼儿,一刻也不肯离开匠人手中仍旧斗得不可开交的皮影。
白道人那一双如含银海的妙目,此时此刻也被逗弄小孩子的玩物儿牵地死死,连陆相的慢慢腾起来的小怒气,都
漏了看见。他这一幅神态,混在那群目不转睛的孩童中间浑然一体,简直都见不出仙风道骨的形影儿。
陆远明就要怒极反笑了,这太子上元嘴里天上摔下来的神仙道人,果真是着急接地气呀!
“张小宝!我就说你下了学堂不回家,原来在这里!”“谢小天,你也是,看我不打你屁股!”几个妇人的声音
突然就在孩子窝里面炸了开来,被点了名字的孩子自然是也被麻溜儿地拎走了,剩下的那些,望了望开始点灯的
街道门廊,一窝蜂儿似的,也散没了形影。
“行了吧!”站在一边儿的陆远明,抱着臂瞅着把腿蹲麻了,慢悠悠站不起来的白道人。
“小陆,扶我一下嘛。”白道人抬起眼儿,顺着刚才那孩子气撒娇,做路边毛茸茸的大眼弃犬,伸了一只胳膊出
去,一只手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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