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却如二月寒冰:“小五说的那个老板,是我。”
宋清让被催了一次房租,他用网银给房主打款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他妈妈那间房子的年租期也已经过了。
房主没发催款短信,他也忘了。
那房子的租金一直是宋清让替他妈妈交的,这会儿断了两个月也不见宋悦悦提起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连忙又打了半年的租子过去,过了会儿房主给来电话,说:“小宋呀,你打那笔钱给我干什么?”
宋清让说:“不是租金还没付给您吗?”
“付啦付啦,一气儿付了两年的,是个帅小伙,说是你朋友,帮你付的。”房主说:“他没给你说啊?”
宋清让反应速度见长,连忙说:“噢,说了说了,是我给忘了。那就再给续半年吧。”
挂了房主电话,宋清让马上给盛安打了过去,直接问:“盛安,你知道我小学六年级的班主任叫什么吗?”
盛安被这一句话给问懵了,傻傻地重复:“什么?”
“就问你,知不知道?”宋清让说。
电话那边隐隐约约听到盛安又去问手下人的声音,半晌,盛安试探着说:“呃,郭玉贞?”
宋清让:“……”
盛安听他不说话,问:“生气啦?”
谁知宋清让却笑了:“查户口啊你这是。”
盛安在电话那头略有些尴尬地干笑道:“我这不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行了,你忙吧。回来再说。”
“等等!”盛安却叫住他:“你现在有没有时间?”
宋清让说有,“怎么了。”
“你来一趟吧。”盛安说完,沉寂了好一会儿,才似乎鼓起勇气般地说:“曹天增在我这里。”
曹天增在门外等着,他满心愤懑又不得不为钱向盛安低头。他想,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当初都是一样的起跑线,现在却如此天壤之别?
他也在心里埋怨小五,真是个不讲义气又没有良心的白眼狼。
厚重的雕花木门推开,来人说:“盛先生叫您进去。”
曹天增走进办公室,一旁放着张软皮沙发,他正要坐下,听盛安说:“谁让你坐下了?”
曹天增忍着怒气,不做声。
“缺钱吧?”盛安写了张支票放在他面前。
一百万。曹天增眼里迸绿光,伸手要拿,人高马大的保全人员却架住了他腋下。
“草,你什么意思?”曹天增骂道,“小人得志!”
盛安不搭理他的谩骂,后靠椅背,双脚嚣张的搭在桌边,鞋底正对着他。
“这几年生意不好做吧?摆摊老碰见城管,要不就是找不到供货商,还有房主的租金总是涨你的不涨别人,噢,炒股,那个告诉你去炒股的人你还有印象没?”盛安慢条斯理地问。
曹天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都是我干的,包括高利贷。”盛安话锋一转:“你这张脸真让人讨厌。”
身后架着他的保全照着他膝盖后窝踹了一脚,他不受控制,双膝着地。盛安的脸背着光,看起来格外残酷。
“你要怎么样?”曹天增被迫跪着问。
盛安的司机接了宋清让,走到一半,他才蓦然发觉这条路似乎不对,问司机得到回答:“金融街。”
宋清让马上联想到,问:“他不是已经不做了?”
司机的表情很奇怪,“宋先生,您还是自己问他吧。”
宋清让其实也暂时没心思关心这些。
人面对悲怆分做五个阶段:否认,愤怒,徘徊,沮丧,接受。
宋清让感觉自己经历过了长时间的愤怒,短期的徘徊,现在正处于无边无际的沮丧里。
他不太清楚盛安叫他过来做什么,但他相信盛安,也觉得,这个让他每每想要对盛安再将心房打开多一点的时候,眼前就会浮现他父亲死去时画面的心结,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不过到了真正再见到曹天增的时候,宋清让却觉得他所有的情绪全都不见了,他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盛安嘴里叼着根烟,吞云吐雾间对他招手:“来了?我说,这人归你了,要杀要剐都行。”盛安怕曹天增忽然发疯,为宋清让的人身安全想:“我留了六个保安在这里。”
说完又压低声音补了一句:“你要他血偿也行,我帮你打掩护。”
宋清让知道这句算是玩笑,没放在心上,问:“那你呢?”
盛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道:“这是他欠你的,你来解决。——我在外面等你。”
盛安背影潇洒地转身出去了。
宋清让其实不信什么以德报怨,因为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但他也做不到以牙还牙,睚眦必报。就因为这个人害死了父亲,难道他也要以同样的方式报回去吗?
为了让他平静一死,为了让他离开这人间几十年的痛苦修行,自己背上一条人命,这又值得吗?
宋清让知道父亲若还在,绝不会赞成这样偏激的想法。
他冷漠地看着曹天增,反而有些问题想问。
盛安在外面等着,这楼是天井的最高一层,他倚在玻璃围栏向下望,大厅的瓷砖设计像一块破碎的万花镜。
他在门口等了很久,非常耐心。然后他听见了门开的声音。
宋清让走出来,身后跟着几个保安。
盛安问:“还好吗?”
什么也没问,只问他还好不好。
宋清让点头。
盛安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伸出双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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