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杀你父亲的仇人。”这是那位太太临行前,给自己儿子说的话。
“我每次杀了那些黑心的店家,总要剖开了腹部,查验肋骨,可惜都不是。所以才在边塞流浪了这么久。”燕轻声说:“如今手刃了仇人,我可以回家了。”
林惠然听得全身发冷,不知该如何作答,又见到燕全身漆黑,骨节扭曲,宛如夜叉恶鬼似的,半晌问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么?”燕愉快地说:“我把仇人的尸体带回去,我娘亲肯定会非常高兴的……”
“我是问你。”林惠然微微提高了语气,凝视着他:“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燕呆了一下,别装过脸,淡淡地说:“那不重要,我生下来,就是为了给父亲报仇的。”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乌黑的手掌,道:“我以前遇到过一个高明的大夫,他看了我的脉象,说我至多活到二十岁。”燕微微一笑道:“其实下个月,就是我二十岁生日了。我很开心,在临死之前,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并且……还有多余的时间回去,跟娘亲在一起。这就很好了。”
谈到这里,风沙弥漫,两人遂起身道别。燕将那具干尸绑在自己身上,沿着羊肠古道而去,同林惠然挥手道别。他说:“林兄,我很高兴遇到你,并且能跟你讲述自己的故事,这样即使我不在了,至少有人可以证明,我曾经来过这个世上。”
林惠然目送他离去,心中一阵惆怅。天底下离奇怪异的事情,还真是超出人的想象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小朋友
林惠然走出边塞,重新回到中原地区,在客栈休息了几日,拿出地理图志翻了翻,忽然想起此地几公里处的小镇上,住着自己的姨妈。他小时候跟自己的姨妈关系很好,后来长大了虽然很少联系,但逢年过节的时候还是会聚在一起的。林惠然心想反正没什么事情,去小镇里逛逛好啦。
姨妈一家忽然见他到来,喜出望外,忙把他迎到屋子里,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又叫他在这里多住几日。他们家的孩子都搬出去另立门户了,家里只有姨妈姨夫和几个老仆人。所以大家都把林惠然当成宝贝一样看待。
他在这里住了几天,这一日姨妈忽然跟他说:“镇上李员外家要娶二房,咱们家跟他沾上一点亲戚,明天少不得过去喝一杯喜酒。”又叫林惠然陪她一起去。林惠然正好想见识一些小镇上的婚丧嫁娶事宜,欣然答应。
第二天两人来到李府,四周张灯结彩,管家在门口笑脸相迎。姨妈领着他进去,到一群相熟的老姐妹旁边闲聊。林惠然跟这些人都不熟悉,只好无聊地坐在一边,眼睛望着院子里的红灯笼和来来往往的小厮,耳朵里听着那几个姑婆的闲言碎语。
本来大户人家纳小妾,是从来不会大张旗鼓地操办的。不过李员外这一家却极特殊。事情的起因是那位正房夫人李太太。
李太太相貌丑陋,年纪又很大,长到三十多岁时,招了二十岁出头相貌堂堂的李员外为上门女婿。李员外在太太家里辛辛苦苦操持家业,熬了十多年,总算是重新掌握了财政大权,也渐渐地露出了飞扬跋扈地脾气。自从岳父岳母死掉后,李太太在家中的地位江河日下,不到半年,就从正堂搬到了丫鬟住的小阁楼。
那李员外恨她入骨,因此这次纳妾,故意把排场搞大,简直比自己和妻子成亲时还要隆重。
那几个姑婆说起这个,却并没有多谴责林员外的不是,而是一致认为李太太性格诡谲狠毒,相貌又丑,无才无貌,难怪会成为下堂妻。只是可怜生下来的那一对双胞胎,如今没了亲娘的庇佑,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林惠然正听得有趣,忽然外面一串鞭炮乱响,众人立刻闹哄哄地围拢上去,要去看新娘子。乡下地区的规矩并不严格。新娘子下轿之后,就有一群泼辣爱玩的妇人,去抢新人的红盖头,又去捉她的小鞋。
红盖头落地,显出新娘子姣花软玉般的脸颊,众人皆是一呆,感叹李员外有福气。旁边的媒婆佯装发怒地斥退了众人,给新娘重新盖上红布,搀扶着她进了内堂。
林惠然远远地站着,瞧见那新妇人的容颜,也觉得十分好看,他自己脸颊微微有些发红,想着自己的年纪,要是不出来游荡的话,大概也能娶这么一位娇滴滴的小媳妇。
“惠儿,你也想娶新媳妇啦?”姨妈走过来,笑着问他。
林惠然心里一惊,敛容正色道:“没有。”
姨妈牵着他的手,去大厅里入席,低声说道:“你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往后是要娶王侯家的千金的,别跟这里胡混,不过纳一两个婢女小妾倒也无妨。这里虽然是乡下,也有几个模样出挑的好闺女。待会儿我指给看。你要是觉得满意,我今晚就给你说和。”
林惠然不等她说完就连声打断她:“姨妈,你不要说了。再说我就走了。”
姨妈遂笑笑,不再说什么了。
新人拜了天地,酒宴方才开始。
林惠然略略动了几下筷子,听见外面有孩童在抢炮仗玩,就也想出去。忽然内室珠帘响动,几个穿着粗布衣服的村姑嬉笑着跑出来,一闪而过。
姨妈扯了扯林惠然的胳膊:“你瞧着如何?”
林惠然摇头笑道:“不怎么样。”
姨妈知道他是公子哥儿,周围总不缺美貌丫鬟并妩媚歌姬,见多识广,眼界自然也高,遂不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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