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薄的热度。
他感到贺一九的手紧了紧:“等会儿你千万别怕,我能挺住。”
挺住,挺住什么?
“我不会伤你。”
为什么要伤我?
韩琅的脑子完全来不及思考,恍惚间他觉得自己也该对贺一九说什么,可是已经迟了。贴近脚边的地面渐次亮起一条条刺眼的光焰,构成一道阵法的模样。接着,光芒暴涨,被夜色浸染的贤王府瞬间亮如白昼。白色光华毒蛇一般的翻滚蠕动,突然他眼前一花,身边之人竟飞身向前,把他狠狠推向后方!
“贺一九!”
那些毒蛇,那些顷刻间可以破开皮肤、撕碎喉管的毒蛇,眨眼功夫就遍及了贺一九周身。然而贺一九没有倒下,韩琅疯了似的扑上前去,惊慌失措地抽出剑来想救贺一九,然后他一把拽过去却只扯到了对方的衣物,再伸手一摸,他却愣住了。
他摸到的不是人的肌肤。
就这一瞬的功夫,后方同样有光芒袭来,他眼前的世界转瞬变得亮白一片。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斗神燹风阵的效果,贤王是要让他现出原形,然后名正言顺地一举歼灭?
岂能让他如愿--
韩琅奋力挣扎起来,可是此时的反抗已经彻底变成愚蠢且徒劳的举动,他的心里完全乱了阵脚,只感到自己耳边嗡嗡作响,全身犹如烈焰灼烧般滚烫。他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脸,触感冰冷,犹如阴寒的铁器。他脸上没有皮肉了,是森森白骨,是他最见不得光的鹘鸟的原身。
必须停下来,停下来--
然而他停不住,犹如高空坠落,他无法控制自己。他很想伸手确认一下,想用力地挤一挤眼睛,把视力唤回来,可是思想和身体之间隔着一堵牢固的墙。甚至连时间的流逝也觉察不到了,他无法判断自己究竟被困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一个活着的人,还是已经散落满地的朽烂的灰尘。
白光散去,一时间全场哗然。那些紧张不安的视线,指指点点的手指,全都化作了无数把锋利的刀。尖端直指走投无路的韩琅,就这样一下下剜开他的血肉,直抵内脏。韩琅狼狈地跌退,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脸,他用手拨开,俨然发现掌心也只剩森森白骨。他什么都顾不得了,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寻找贺一九。对方看到自己这幅模样会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会慌张吗,还是会惊讶?
然而贺一九不见了。
他身边只站着一头白虎,非常高大的白虎,身躯已经超过了韩琅的头顶。白虎的眼睛是蓝色的,一动不动地睁着,一动不动地与韩琅对视。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时空就像静止的,一静就许多年。人们嘈杂的议论声,贤王的笑,韩老爷的命令,一切的一切都被远远隔绝在了外面,再难碰触。
白虎缓步朝韩琅走来,锋利的牙齿离他的喉咙不过几寸,然而温暖而湿润的舌头伸了出来,在韩琅脸上轻柔地舔了一圈。这个举动犹如一声清脆的钟声,轻轻地敲响了韩琅心中的什么东西。
只这一瞬,韩琅竟然平静下来,他很惊异自己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平静。
“为何--没有发狂?”他们听见了韩老爷的怒喝声,“也罢,直接杀了他们!”
还有贤王不疾不徐的呼喝:“这位天师会替我们降服妖孽,诸位大人切莫害怕,只需安静观看即可。”
随着韩老爷一声令下,周围如流水般潺潺不绝的诵经声忽然换了节奏,遮天蔽日的白光瞬间变得血红,恐怖的地狱红莲争先恐后地奔赴中央,封住了他们的退路。霎时间热浪逼人,火舌犹如狼群将他们团团包围,甚至嘶嘶地舔向了他们的脚面。
突然韩琅身体一轻,竟是被白虎整个叼起,甩到了背上。
这一下跌得他头晕目眩,身躯陷在绒厚的皮毛里,吃了一嘴毛。他刚刚起身,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白虎直接从火堆里跳出,火舌宛如绳索缠上他的四肢,皮肉烧焦的气味四散开来。白虎一声嘶吼,迅若电闪,竟是直接挣开了束缚。
“大胆孽畜!”韩老爷又是一声怒吼,双手连扬,符篆瞬间化作驭鬼直扑而来。然而他忘了韩琅还在白虎背上,此时已从震惊中回神,立刻投入激战。他没有完全化妖,但鹘鸟力量犹存,只见他猛喝一声,双袖飞舞,凤不言的剑身上黑焰弥漫,犹如狂风骤雨般撕裂了驭鬼,碎片并未消散,而是被那有生命般的黑焰牢牢裹住,吸入了体内。
下一刻,黑焰回到韩琅周身,乖巧得犹如一只宠物。
韩老爷这才慌了,他在这两人手下栽了一次,似乎还要栽第二次。围观的众人也隐隐觉察不对,贤王脸上的笑收回去了,正神情复杂地打量着所向披靡的一人一虎。一切不过是瞬息之间,漫天焚烧的火焰拦不住他们,韩老爷的驭鬼也拦不住他们。白虎跑动的身姿那么从容那么轻盈,犹如碾压一切的铁蹄,一对蓝眸之中凶光大盛,只眨眼功夫,他已来到韩老爷跟前。
“你、你这畜生--”
韩老爷的声音卡在半空中,他招出的驭鬼像纸片一样被韩琅击溃,这一回,已经没有青莲能护着他了。
淋淋鲜血在恐怖的咀嚼声里pēn_shè而出,如烟花般升上天空。白虎一张嘴,一颗破碎的头颅滚落在地,韩老爷的身躯犹如麻袋般倒下,早已空无一物的脖颈上依然pēn_shè着如浆的血注。人们都呆住了,白虎庞大的影子覆盖住了地面,就在这一刻,一轮弯月正好挂在对面的屋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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