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塌的水坝?”韩琅问道。
“对对,后来水坝修成了,又不知道上哪儿去喽。”
“你知道他家住在哪儿么?”
里正挠了挠头:“他爹以前是樵夫,所以不住咱们村,住在鹤山里头。现在他家只剩他一个了,不知道是不是还住在原来那地方。”
韩琅沉吟片刻,又道:“他这些年都没回来过?”
“没有,要你不提,谁还想得起这个人。”
看来只能去山上找找马有义的住所了,也不知道他还回不回家。韩琅告别了里正,再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摸黑进山绝对不是一个恰当的选择,当务之急还是找个地方住下来,有事明天再说。
之前他就留意过,村子中央有家小铺子,楼下经营饭馆,楼上应该可以住人。韩琅过去的时候,一整条街也只有这里还亮着昏黄的灯光,门边的摇摇欲坠的幌子依稀写着“客栈”二字。韩琅登上石阶,这时他忽然听见房子里有人在谈笑,应当是一男一女,而且男的声音无比耳熟。
韩琅脸色一暗,皱着眉敲了敲门。
来应门的就是那个女人,三十岁上下,长得还算美貌,眼眸里透着一股风情,一看就不是出身于良善人家。这人似乎没预料到会有人来,愣了一瞬,才懒洋洋地询问:“住店?”
韩琅说是。
“就一间房,”女人将手插进头发捋了捋,“要么你们将就一晚,要么你们出去一个。”
韩琅越过她望向屋内,嘴角抽了抽。果然不出所料,那个“你们”指的就是他和贺一九。
贺一九好像换过衣服,拾掇了一番,还像模像样地梳了个发髻,耳鬓那堆花花绿绿串珠也不见了。这会儿他瞟了韩琅一眼,然后笑吟吟地走向那女子,顺手勾上了她的肩膀:“别那么薄情嘛,凤仙儿,我可以和你挤一屋,你说可好?”
被唤作凤仙儿的女子娇嗔一声,软软地推开了贺一九:“臭男人,谁答应你了。”
韩琅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心想这女的八成就是做暗娼的,这对狗男女倒也挺搭。
“你到底进不进来,”那女人看着还站在门口的韩琅,神色有些不耐烦起来,“不住就别站这儿晾风,屋里好不容易攒点热气,都跑光了。”
贺一九噗嗤一声笑出来。
韩琅蹙眉,这店本来就够破的,可能比里正家里还破。桌子乌黑油腻,墙面也结着厚厚一层垢,屋里只有一盏颤颤巍巍的灯,照得每个人的脸都晦暗不清。正想着,贺一九忽然冲他挥挥手,笑道:“这得委屈韩大人了。”
语气虽然没有讽刺的意思,但韩琅还是觉得不爽。凤仙儿略有些意外的看看他们两个:“认识啊?”
“嗯,认识。”韩琅简洁地说。
这回轮到贺一九意外了,深沉地瞟了韩琅一眼。韩琅没理他,倒是那女人“啧”了两声,弄得韩琅有些不舒服,忍不住道:“你是老板?”
“怎么,不像?”凤仙儿冷笑一声,“这店就这样,你爱住不住。”
说罢,她轻哼一声,扭着腰找贺一九去了。韩琅瞟了瞟外头,天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村里也不可能还有别的住处。没办法,他提着行囊走了进去,凤仙儿正笑嘻嘻地替贺一九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似乎有故意无视韩琅的意思。韩琅也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这女人了,可能是暗娼对官家人天生的敌意吧。
至于贺一九,反正不是一类人,韩琅也不想管他。
“在楼上。”到底还是贺一九帮他指了条路,他点了点头,就踩着破破烂烂的楼梯上去了。果然只有一间房,孤零零地放了一张床榻,窄得转身都困难。上面垫的被褥摸上去还是潮的,散发着一股霉味。
算了,好歹能遮风挡雨。韩琅安慰自己,把东西放下就躺了上去。这会儿他才想起老板娘刚才说的话,贺一九会住上来么?
肯定不会。
闭了眼,却睡不着。屋子隔音相当糟糕,就像在一间四面通透的仓房似的,楼下的声音毫无阻碍地传了上来。
“摆什么官差派头,啧,瞧他那清高模样,就没把咱俩放在眼里。”
是那凤仙儿的声音。
“咱们不是刚认识,这么快就成自己人了?”贺一九虽然笑着,语气却有些怪,感觉没有他平时那种玩味的调子。
“哎哟,死开啦--”
韩琅不想听他们打情骂俏,可没办法,他听得一清二楚。
“你还没说,你是做什么的?”还是那凤仙儿,娇滴滴的。
“我啊,就是个看相的。”
“是吗?我看你不像呀,你不是骗我的吧?”
他八成就是骗你的。韩琅不快地想。
贺一九的语气懒洋洋的:“就刚才那人,长得挺俊的,神采奕奕,性格也不错。这种人对谁都好,也不记仇。不过你看他眉骨凸起,肯定思虑过度,爱乱想。耳垂厚,两腮偏窄,说明他有福气,但官运不太好。还有那薄唇,看着是好看,可惜姻缘怕是要一波三折喽。”
韩琅听得一肚子火:这都什么跟什么!用得着你说三道四么!
“我瞧他,就是一个道貌岸然,”凤仙儿哼笑道,“你老提他干嘛,也不提提我。”
“行啊,”贺一九嗓音低沉,韩琅几乎能想象出他那欠揍的表情,“那我给你看看……”
后来还说了些什么,韩琅就听不清了,只听见凤仙儿一声比一声浪的娇笑。再过片刻,就是“蹬蹬蹬”的脚步声,这两人回房了吧
喜欢异案铭录(H)请大家收藏:(m.biquwen.com),笔趣文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