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教授摇摇头,说:“每个医生的方式不同,然而我们都想做的,是让你放开自己的心,正视它,而不是压抑与防备。”他指着窗外的阳光,问道:“冬天的太阳总是让人有好感,你觉得呢?”
颜青笙听完他两句不相干的话,笑笑,呆了好半天忽然说:“医生,我总是会觉得左胳膊很疼。”
李教授点头,“徐然跟我说过,你的伤愈合的很好,会觉得疼,应该是受一些心理上的暗示,影响了你的感觉。”
颜青笙说是,又问:“那我们今天做什么,不是要治疗吗?”
李教授笑,起身将窗帘拉上,扭开了一盏橘色的小灯,又将音响扭开,声音调低。他一面干活一面扭头对颜青笙说:“我很喜欢这样的环境,有音乐,有光,可以让人轻松,我们今天什么也不干,先放松下来好吗?”
颜青笙适时地将身子往沙发深处靠,他今天穿了一身麻料的休闲装,宽松的衣服更显得他很瘦。他不太喜欢这样被人支配着走,于是说:“医生,你想听故事吗?”
李教授表现的很感兴趣,回到他面前坐下,说:“你说。”
八年前,他自意大利赶回来,再一次失望而归之下,心中萌生了放弃寻找的念头。
他爷爷缠绵病榻两年,无数次派人接他回家,然而父亲的那一巴掌让他害怕。偷偷的跑到老宅,躲在暗处等着看亲人一眼。这样的事情他做过很多遍,看到更老了一分的太爷爷,看到更冷漠的父亲,看到辛苦的大哥,每一眼都让他更恨自己一分。
他答应过陈靖,要跟着他走,海角天涯。
他不相信那个人的背叛,那个人的伤害,那个人说过爱他却义无反顾消失不见的结局。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昭示着他的不相信其实是既定的事实。
他在年轻的义无反顾中,一次次的寻找,一次次的头破血流。
然后在那个人伪装过后的不屑一顾中,再也没有了那个可以让他回去的家。
后来。
颜夕生下一个男孩,名唤陈锐。她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正好是陈锐两岁的生日。
他刚刚上了飞机,准备飞往丹麦,因为私家侦探说在哥本哈根的一家酒吧,发现了酷似陈靖的男人。
颜青笙垂下眼睫,压制住心底的雀跃与恐惧,期待着这次见面,或是让他升入天堂,或是将他打入地狱。
颜夕说:我以后会定居香港,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颜青笙那时候刚刚二十二岁,还做不到彻底的绝情,面对让他又爱又恨的小姑姑,最终说不出绝情的话。
颜夕说:“青笙,你别那么傻,陈靖像他的父亲一样,看似多情,其实最无情。”
颜青笙笑:“他恨的是你,是你毁了他的家。”
颜夕大笑,在电话里一片惨烈,她笑了很久才说:“可不是我带着你的转让书去找的爸爸。”
颜夕说:“我早就不是颜家的人,青笙,你和我一样,都是可怜人。”
颜青笙想起陈靖看向自己的冷漠,那里面的残酷让人触目惊心,他对自己说:“我说过,我早晚有一天会让颜家家宅不宁。你姑姑害死了我母亲,如今也让你和她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他笑的残酷:“你父亲不会原谅你,更不会原谅她!”
颜青笙忘记自己怎么放下的电话,只记得空姐笑着提示他关机的声音,美好温柔,就像很多年前的家里,依然美好并温柔的一片宁静。
飞机推离地面的那时刻,他在陈靖走后两年中,第一次留下了眼泪。
躲在三万英尺的云底,哭泣的如同少年。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将眼神自李教授的脸上挪开,懒懒的伸了个懒腰。
他转回头来,脸上没有因为这个悲伤的故事所带来的任何悲伤。他看了看李教授脸上似是同情又像怜惜的表情,忍不住摇了摇头,说:“您知道,那次丹麦之行,我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吗?”
“哦?是什么?”
“它让我懂得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时间可以治愈不一切伤痕,不管你愿不愿意,都会被治愈。”
他没有如愿见到陈靖,在去酒吧的路上,他出了车祸。
大使馆通过证件联系到颜瑾棋的时候,他已经在医院昏迷了大半个月。医生对他大哥说,他左臂骨折,全身多处擦伤,两处大出血,严重的脑震荡,但理论上都可以康复,唯一难办的胃被外物伤到,以后的日子,都要非常精细的照顾才好。
他不知道,他在医院的那段日子,他大哥到底如何度过的。只记得睁开眼睛的时候,见到本来很英俊的大哥胡子拉碴的侧对着他和医生说话,眼泪就那么掉下来了。
他没有再去找陈靖。
醉酒的大学生开车撞了一个名叫颜青笙的中国籍游客的消息,网络和电视上反复播了几天,然而陈靖并没有出现在医院。
所以只能两个可能,一个是他并不在此,另外一个,却是他并不在意。
无论哪个答案,都断绝了他所有想要坚持下去的勇气。
就这样吧。
颜青笙对自己说。
在那之后,他在那边养伤小半年后捻转回国,大哥一直在他的身边照顾,父亲从新回到公司管理事物,也变相的表明已经原谅了他。
回国的那天,飞机在机场降落,一出机舱便是雾霾的天气,让见惯了蓝天白云的他有些恍惚的释然,而父亲和母亲早就在接机口等着他们,一年未见,他们苍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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