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敬烈听他语涉轻薄,横了他一眼。
武德将军虎威骇人,小小驿丞哪受得住,本是兴高采烈说嘴的,被这一记眼刀吓得差点儿魂灵归不了位。独孤敬烈挥手打发,他才腿儿颤着退了出去。到院中才敢嘀咕一句:“禁军好了不起么?城里城外的,比河里的王八还多……”
邹凯从院外进来,经过他身边,正好听清了这句抱怨,略略皱眉。那驿丞见自己的腌臜话被人听见,吓得连忙噤声。正要一溜烟儿出去,却被邹凯叫住,道:“你方才说禁军城里城外都有?”
那驿丞听他口气,不似恼火,正要小心陪话,忽然眼睛一亮,叫道:“我眼拙——这不是邹侍卫领吗?”凌琛自小便在北平府内外乱跑乱窜,北平城内,少有人不认得他那位操碎了心的侍卫领邹凯的。
邹凯笑着与他搭上了话,几句闲话过去,那驿丞便一股脑儿地说了,道:“先是河南道运粮来的,然后又是护送天子使节……后来没听说是什么名头儿,却还打的是禁军旗号,一起一起的,城里驻不下,连城外都有他们的军营……”
独孤敬烈听禀,更是疑惑万分。河南道运粮自是有自己的手令的;天子使节自然也能进北平府,但后面的却是什么来头?禁军虽是天子军队,但是实权却是操在自己手里的,多少将领俱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便是皇帝要调动禁军,也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越过了自己。这却是哪里出来的“禁军”?
他当机立断,不入北平城,先到军营中去查看。果不其然,城外二十里处所驻一部“禁军”,连他的武德将军令信也认不得,且旌旗散乱,军容不整。独孤敬烈远眺军营,瞧那军容军备混乱,岂能是号称天下军旅之首的十六卫禁军?他瞧了一刻,已经心中有数:这是河南道进来的府兵!心下暗中冷笑:这样的军备,岂能放在北平王眼里?
但是独孤敬烈毕竟老于军伍,入城时已心中有数。河南府兵虽战力疲弱,但在背后布局的那只推手也不得不用——此时北平府军精锐还在归途之中,府内空虚,正是釜底抽薪的时候。若错过了这个绝好时机,北戎跟高句丽俱臣服于北平王座下,朝廷就再也没有了控制北疆的能力。
且这支府兵再是无能,也已经将王妃掌控在了他们的手中!先不提北平王如何,重病的凌琛如何受得住失母之痛?
独孤敬烈满心忧虑疑惑地到了城内的禁军军营之中。这部禁军人数极少,是他留在北平城联络各方势力,整合消息所用,因此只有一名老成心腹副将率领。那副将不待他问询,便道粮营都管使陈留默借押运粮草的名义,以禁军旗号部署了一部人马在城中,因是为禁军运粮,又有宫廷内监在其中支应。因此禁军只能默认他们是自己部众,任他们在北平府内驻扎。太后懿旨入府,王府备接圣旨事,俱是由他们安排。
独孤敬烈皱眉道:“宫廷内监?你可识得是哪方管事?”那副将道:“自然识得,三宫检责使康内相手下管事,唤作陈守一的。”
陈守一这个名字独孤敬烈记不得,但是“康内相”他却是太过熟悉了,便是先皇内侍,如今的太后心腹,内宦总管康昆仑!太室山宫变,康昆仑在其中多有动作,在宫中蒙蔽住了先皇耳目,为那一场血淋淋的父子相残铺平了道路。因此新皇登基后,他一举成为了后宫总管,在后宫中最是权势熏灼的一个人。现下他倏地插手北疆,自是太后授意,禁军哪里管得了他们这些内宦?他们打着禁军的旗号,北平府军亦不能留难。
独孤敬烈正在听禀北平城情形。忽地有北平府牌军到来,请见武德将军,道是北平王与河南道府帅,皆在军府会议,请独孤将军前去相见。
北平军府开府三十年,恢宏壮阔,辕门内外,侍卫森严。独孤敬烈不带侍卫,昂然入内。在军府正厅外报名请见。不一时,便见正厅中门大开,两行佩刀校尉雁行而出,在他面前列出一条刀裁斧刻般的笔直通道来,平臂行军礼道:“恭迎武德大将军!”
独孤敬烈大步入内,到了厅中,见满厅将士甲胄森严,北平王凌毅在帅座中翘足而坐,河南道军府府帅孙东白坐在右边客座上,脸色阴沉。独孤敬烈上前几步,在帅案前行军礼道:“末将参见北平王!”
他是禁军之首,武将第一人,却以下属之礼晋见北平王,孙东白的冬瓜脸更阴沉了几分。凌毅点点头,道:“将军远来辛苦——为独孤将军看座!”立时便有校尉应声,在左边为独孤敬烈设座坐下。孙东白虽然气恼,但是也不得不上前参见武德将军。起身后笑道:“将军来的正好,皇上的第三道旨意已到。末将官小职微,本就不堪送旨宣召北平王,如今惟将军马首是瞻便了!”
独孤敬烈扫他一眼,道:“第三道旨意?”孙东白笑道:“不错,头一道赏王驾仪仗,王妃亲出东门外拜领;第二道宣北平王泰山见驾,王驾未回北平城,无人领旨,那也罢了;现下第三道旨意到了,王驾也回了北平城。却不知王驾为什么不设仪仗,不开中门领旨谢恩?”
凌毅端着茶盏,听他指斥自己,脸上毫不动容,淡淡道:“既说我的王妃已接了仪仗,不知王妃现下在何处?”孙东白道:“王妃接了太后懿旨,上京为贤懿贵妃移灵,王驾岂能不知?”凌毅扫一眼独孤敬烈,微微笑道:“王妃接旨上京?我却有一事不明——我虽以军法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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