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厨房,走出厅门,站在屋外过道上抽烟。满地的鞭炮纸屑像山上掉落的松针阔叶,一层一层,鲜红鲜红,铺盖在每家每户的正门前,飞散在街头巷尾。和门前的春联映衬在一起,大红喜庆。
大门外半墙上的香火竹筒里燃着三支香,两支红烛,一阵风吹来,火苗摆动,快要熄灭的样子,风停了,又滋滋的燃烧着,掉下一滴一滴的红色腊滴。
阳台上一两条写着“恭喜发财”“恭贺新禧”的红色布绸子或者迎风飞舞,或者静静的垂在那里,像条幅,像是旗帜,那是燃放了上万响的鞭炮之后留下的红布。
去年翻新的木架结构阳台看起来很抢眼,三个粗壮的原木支撑着整个构架,刨得光鲜泛白的木柱子一根一根,和现在的铝合金窗那样,规整的分布着。看着比铝合金更有附着感,却与这栋几十年的老房子的墙体有鲜明的不同。
阳台横木上挂晒着一家大小的衣物,各种颜色,各种尺寸,各种款式。碰上回潮天,衣物太多,晒不下,就加两根竹子,搭在阳台与对面的瓦面上或者横梁上,有时不小心把瓦片碎了,或者有家猫夜猫跑上屋顶,很可能造成房屋漏水,拿个水桶或者脸盆接住,天晴了,父亲爬上去,修修补补,如不及时修补,渗水漏水就越来越严重,要是影响墙体,很容易就成了危房,这是土瓦房的劣处。
整个村子六七十户人家,现在估计剩下一半,搬走了一半,出外打工赚到钱的都搬到镇上,市里,也有个别的在家里找块地方盖起了新的水泥钢筋楼房。
我家在整个村子的东头,这里稍微密集的住着几户人家。顺着一条笔直的小巷道,紧紧挨着,都还是原来的模样,隔壁邻居,斜对面就是新兰姐家,相隔二三十米,来往非常方便。
我家的房子分上下两栋,每栋约占地六七十方,各两层,每层用的是黄粱和木板平铺隔开,两栋中间一个敞开的天井,约十米八米之宽,其间是一条水沟,旁边稍微垫高,铺了水泥,方便洗洗衣服。有时在这里杀鱼,对着自来水龙头,也很方便。
一家人,还没有分家,一起吃住,所以,下栋作为卧房,上栋有客厅有厨房。客厅正对面一张大大的“毛主席去延安”,父亲买的,挂了多年。墙后面隔开一个小屋。左边就是厨房,对下来一个组合电视柜,两边放着半个人高的二手音箱,组合柜上面放着去年新买的电视,左边放着开水暖瓶,右边一个电饭锅。中间一格一格,全部漆成鸡蛋黄,放置了几年,失去了耀眼的光泽。右边靠墙一张圆形的饭桌,逢年过节来客人了,把它抬到中间,大部分时候就倚靠墙体,进门右手墙角下一张破旧的长形木质沙发,左手边是母亲的卧室。
从小至今一直住在这里,许多年以前,这两栋房子是爷爷和父辈们的荣耀,许多年以后,成了我们兄弟的耻辱,这也是不进则退的真实写照。
☆、13 拜年
大年初一躲在家里,大年初二开始就热闹得多,妇女们可以去菜园子摘菜,勤劳的男人们可以去田地里干活,老人小孩可以打开牛栏让自家的水牛黄牛出来走走逛逛,转上一圈。新年的第一天出门干活叫做出闲,走出村子是要放鞭炮的,男人们带上一挂,走到村外噼里啪啦,祈愿新年大吉大利。小孩就拿上好几挂,先放一挂,然后把那几挂拆开,一个一个,啪啪啪,走到哪里放到哪里,图个热闹,妇女老人可以不放鞭炮。
出闲只是选上个适合出闲的日子,意思性的出去活动一下,或者摘点必要的菜蔬回来,不会很久,因为这天也是彼此之间相互拜年的好日子,主要还是在家里。有亲朋好友来了,要招待,香烟,红瓜子,葵花籽,花生,糖果,年糕……这些是从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就准备好的,每家每户都准备好的,放在桌上。茶水,啤酒,黄酒,烧酒,或者红酒,来了客人,随其所好。踏进门坎,总会有人招呼:“喝酒啊,吃瓜子啊,吃饭啊。”非常的热情,老人们会不停的念叨一句话:“大过年的,出门就是要找到吃的嘛。”
早晚饭前,父亲和弟弟还是要去祠堂里拜神的,早饭过后,奶奶就会张罗着“炒脸碗”,准备好蒜苗,姜丝,辣椒干,陈皮,八角等等这些必要的配料,拿来冬季晒好的腊肉,如猪肝,牛肉,鸭子,鸭肾,腊肠……,一个品种一个品种,香喷喷的,炒成一碟一碟,那种老式,开口,扁平的瓷画碟。一般是三个品种分成六碟,也有四个品种分成八碟,也有每碟都不同品种的。碟上之物可谓是上乘之物。下酒送饭的上乘之物,多数是客人来了,用来下酒。
中午饭前,就会有客人陆续到来,外嫁的堂姐姐夫们,在镇上起了房子的堂兄堂嫂们,带上小孩,骑着摩托,开着车子。来了,在门口放一大挂鞭炮,噼里啪啦,窜起一股灰白灰白的硝烟,带着硫磺与硝的味道。
“爷爷奶奶新年好啊,叔叔婶娘新年好啊。”拱手作揖,互道恭喜,或者拍拍肩膀:“长肥了,长白了,这件衣服真漂亮……”
这天中午父亲就不会闲着,杀鸡杀鸭,或者杀鱼,都是准备吃的。其实倒是吃不了多少,“年饱节饱的”都这样说,实际每家每户都还是尽其所能置办得丰盛些,让自己的亲人吃好喝好,好像是这天最重要的事情,起码女人们会这样认为吧,所以她们围上围裙,在厨房与客厅之间,来来回回,忙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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