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的鲜红中
“喂,小陈,吃晚饭了,啥子时候嘛!睡啥子觉呦!”
我睁开迷蒙的双眼,看见的是一位本厂的四川的同事站在我的床沿边,我狠狠的摇动自己的脑袋像波浪鼓。
“今天是啥日子?为何请我吃饭?”
“二零零九年年五月十二号,汶川大地震周年祭日,我们中午搞了一个祭拜仪式,晚上一起吃饭。大家说要把你叫上。”
“哦!!”走出厂门口,我惊诧得呆立于那片凌乱鲜红的鞭炮纸面前,捋不清哪些是实,哪些是虚,就像拉不开幻影与生活的距离,任其纠结,任其缠绕。
自从有了那个亦真亦幻,清晰迷离的梦之后。我这段时间也变得神神化化的,一方面我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只是我平日里想多了。觉有所思,寐有所梦的结果。而另一方面,某种比所谓的女人第六感还强烈的直觉告诉我:他也是想我的,算是偶尔的,他也肯定会想我,这个我很确信。
转眼又是两个多月,这一天的工作堆得满满当当,很忙,因为要对上月的库存做个盘点。带着一支笔,一个计算器,一打旧报表,我和相关的几个同事,在厂内的各个库房里忙活。盘点包括有原料的,有成品的,有五金的,繁杂而琐碎。我却很享受,因为这是我的工作,也因为从这些琐碎的工作里面我才能好好的去体味朱自清先生在他的《匆匆》中关于时间悄然流逝的悉数细述,更重要的它能让我感觉到充实。
从原料仺库出来。一身灰尘一身汗水。站在他以前开车经常经过或时常停靠的空旷位置,我点燃一根烟,对其他的同事们说:“稍作休息吧。”
这时,只见值班室的大叔站出门外,朝我们的方向大喊:“小陈,你的,右手高举,扬起一个信封。我的第一感觉以为是某公司原料到厂随行的送货单,于是,我也高喊:“大叔,有啥货帮忙叫搬运代收一下吧,我这会走不开。”
“没啥货,这看起来好像是您的私人信件。”
“哦,那就请您先把它放到我的办公桌上吧。”
这一天的劳累随着日落月升,华灯绽放,算是告一段落,才想起“您的私人信件”,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办公室,拿起那封信,薄薄的,怪怪的,没有寄信人姓名地址,甚至没有寄信人的邮编,不是从邮局发出,一看就知道来自私营快递公司。看到信封上我的名字,字体很小,写得很有力度,字形却并不漂亮。
我看出是他,这家伙,都啥年代了,还用这种古老的手写方式。一阵惊喜。一声感叹,想到他的手机来电铃声,心想,难道是爱情回来了?
展开信件,一页信纸写了大半页字,歪歪扭扭,丁丁点点:
小陈: 你好。
最近工作忙吗?一切还顺利吧?
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离开你已经快一年了,刚离开的那段段时间,我还从你们厂子门前经过多次,也远远的看见过你几次,看见的你总是愁眉紧锁,不像当时快乐的样子。我很难过,但那时我很忙。没时间多和你联系,你的信息我收到了,因为那部手机同行的司机也在用,不得以,只好断绝了一些与工作无关的号码。现在我回到了北方的老家,经常会想起你对我的好,更经常在脑海里浮现你忧愁的样子,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
1, 能和你在一起是一种缘分,这种缘分虽然很短暂,但我会记在心里。
2, 离开你是不得以,我们背负着各自沉重的家庭,也迫于生计。
3, 我不想伤害谁,包括你。以前在上海就是因为我的忧柔,对某人造成伤害,现在对你我选择了另一种方式,有点残忍,请你原谅。我们好像是滚滚红尘中的微小颗粒,仅仅在某个特定的时间,下雨时粘稠在了一起,天晴时注定又要随风飘散,游离。
4, 不要找我,最好也不要想我,两个人心中各自保留一份纪念就好。
5, 记得一定要过得比我快乐!
落款右下角写着老张的全名,还有日期。
短短的几行文字,我呆立着看了很久很久,曾经不止一遍的告诫过自己,一定要学得坚强,此刻不争气的眼泪却又像是断线的珠子,扑哧扑哧的往下掉,掉在了薄薄的信纸上,形成显微镜里放大的病毒模样,嗤啃着一切,包括整个神经系统。模糊着一切,包括他的倾向,括他的生活,我所关心的;包括命运,我们都无法左右的。
尘埃!多么贴切的一个词眼,风起游离的尘埃!多么独到的一种诠释啊!
为什么要说一定要过得比你快乐,而不说彼此都快乐。你知道我要的不仅仅是你遥远而又虚幻的祝福!
我突然又像一只狂躁的困兽,站起,走动,踱步,来回,点一颗烟,吞云吐雾,办公室玻璃窗外人来人往,三三两两,提着胶桶,或捋着长发,或甩着毛巾,嘻嘻哈哈,有说有笑,有人向着玻璃窗内看一眼,挥一下手,咧一下嘴,招呼一声。
我看到了,但我听不到,我胡乱的收起信笺,关掉灯,锁上门,快速的逃离,逃离人群,逃离那些与我无关的温馨,朝着厂外,走进黑夜。
我打电话给那个能带着我在大马路上毫无目的瞎转的摩托车司机,他把我放在郊外的路边,我来到一个僻静的光秃的山坡。这一次,我无法控制,也不想抑制的哭了,放声大哭,像幼弱的婴孩渴盼母乳时肆无忌惮的嚎啕。
哭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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