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查觉。
一念至此,风劲节心头忽得一凉,隐约明白会发生什么,眼神立时停驻在卢东篱的肩上。
旁边何铭催促了一声,卢东篱右手作势欲掷令。
风劲节的眼晴却只看到了这一刻,卢东篱左肩那极微极细,几乎不可查觉的一动,猛地大喝出声:“卢东篱。”
这一声喝,竟是无限愤恨,无限惊怒,直如雷霆霹雳一般,校场内外诸人无不胸中一震,有人略一摇晃,几乎站立不住。
卢东篱也是身形微微一颤,手顿在半空中,没有把令牌扔出去。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刻风劲节是要愤然怒斥卢东篱的无情,而风劲节眼中,也确实怒火如涛,这个眼看就要被人砍头,还笑意从容,睥睨如旧的的将军,此刻竟再无半点风度,半丝镇定,直如市并莽汉一般破口大骂。
“卢东篱,你这言而无信的东西,你在城头答应过我什么?才这么几天,你就当说过的话是放屁吗?”
他是怒极而骂,大家则是愣愣得听,卢元帅答应过他什么,如今失言,让他气成这样?答应过如果有事,一定保他吗?
风劲节却哪里还管旁的人,眼晴几乎是要吃人一般地死死瞪着卢东篱,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忠心不能忠到底,责任不敢负到底,根本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他的神色是那样激动,让坐在监斩台上的何铭与贺卓简直觉得,这个疯子会立时挣脱了扑上来找人厮打一般。
风劲节痛骂不止:“你以为你仁义,你了不起吗?我看你还不如个真小人,索性撕破了脸,什么也不顿了。你样样都顾,样样都不肯顾到底,半路就想甩了手什么也不管了,国家,百姓,定远关,下属,还有我,你他妈到底对得起谁……”
他的眼晴都变成了血红色:“你若是……你若是……一定……”他一气呵成地骂,直骂到此处,语声终于有了些颤音,再也没有说下去。只是一直,一直,用那充血的眼,风度尽失地,恶毒到近乎疯狂地瞪着卢东篱。
到底你若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了,至少除卢东篱之外,谁也不知道了。
他骂的时候,卢东篱一直僵硬着身子,动也不动一下地听,略有些迷茫地想。
为什么会痛?为什么心会痛,明明那一记,并不曾刺中心房?
宽大的黑披风把他的身子掩得极严,几乎没人能看到他的动作,更何况这个时候,大部份人的注意力只集中在风劲节身上。所以自是没有人会知道,定远关主帅的左手握着一把锋利的短剑。
定远关的将士们都知道,他们的主帅有一把削铁如泥的短剑。据说自从他们那位文人出身的大元帅,跟着风将军练了几天武,一打仗就喜欢站在队伍的最前方逞强之后,他们的风将军就开始搅尽脑汁替主帅找保命的好东西。
理由是,大家好不容易在一个好说话的上司手上过几天好日子,万一这家伙爱出风头丢了命,天知道下回来的是个什么样的主子。
反正一样是伺候,服侍旧上司总是容易些。
也不知道风将军哪里来的本事,也没见他人离关,居然就是能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
什么什么只要还有一口气没断就能把命抢回来的绝世灵丹啊,什么什么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短剑啊,什么什么据说可以刀枪不入的宝甲啊。
每次弄到好东西,他都懒洋洋当根草一样扔给元帅。而元帅也总是问也不问一声,谢也不谢一句,只一笑便收了。
就那把短剑,光芒耀目,信手一挥,生生能斩断四五把钢刀。多少将军暗中悄悄红了眼晴,又是羡又是妒。
卢东篱素来是个大方的人,好东西他不介意与人分享,不过防身宝贝他不可轻易送人这是风劲节订下来的死规矩,铁板钉钉,断无更改。卢东篱也不敢冒惹火风劲节的险,所以,从来是珍之重之,将这把短剑贴身收藏,任何时候都可以凭之防身御敌。
然而,这一次,他在没有人看到的黑暗中,把短剑,对准了自己的心房。
当那块令牌落地之时,便是剑尖刺进心头之际。
这是疯狂的,这是不对的,这是完全不顾大局,不理后果的。
这根本不是他卢东篱该做的事。
他早已不是轻狂少年,他经过这么多磨砺,尝过这么多波折。他有足够的冷静,足够的理智,足够地沉稳来面对分离,面对悲伤,面对不平,面对厄运。
至少,他自己以为是这样。
然而,原来不是的。
原来,当他狠下心,去杀戮自己的朋友时,所有的镇定,所有的理智,便已崩溃粉碎。
他要杀他,为了这个或那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将杀他,为了这个或那个所谓的大局。
他会杀他,为了许许多多他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可以活下来。
他杀死他,为了那应为之歇尽忠诚的君与国,可以继续存在。
那么,杀了他的他,怎么还可能活下去?杀死他的他,凭什么继续活在世上?
他死的那一刻,他就该死!
理智明明在喊着不可以,这个时候,你若也死了,局面将不可收拾。
然而,他的嘴不受控制地要求更衣。
心明明在高喊着不可以,这个时候,如果主帅忽丧,定远关必然群龙无首,蒙天成虽有才能,初来乍到,肯定稳不住局面。
然而,身体仿佛会自己行动一般地为自己披上遮掩一切行动的玄黑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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