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不远,我想走一走,这样晴朗的夜晚正适合散步,或许会很快遇上出租也说不定。”
一路走回酒店,不是没有出租车经过,而是我没有拦。我走得不紧不慢,夜色不错,空气清新,起初有些凉意,后来走热了,便不觉得,腿脚微微发热发麻,正是身体刚好活动开的程度,挺舒服、惬意的。
临近酒店,我莫名地着急起来,加快脚步,却在玻璃旋转门前停住,礼貌地让一位女士先进。那位太太很胖,打扮得花枝招展,笑容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我不喜欢,不想挨她太近,还担心她笨拙的身躯把旋转门卡住,于是一直等到她从另一边出了旋转门我才进去。
转出旋转门,我径直走向大堂服务台。
我是第四次入住位于夏洛滕堡的布里斯托尔凯宾斯基酒店(ke ),好些人都认识。正在服务台接待客人的两位服务生中就有一位很面熟。见我走过去,他忙笑着冲我打招呼,这让与他说话的先生很是不满。
那人穿着土黄色的党务人员制服,头上抹了太多的发蜡,以至于在灯火辉煌的酒店大厅里根本看不出头发本来的颜色。“我在跟你说话呢,小子,请注意你的态度。”那人乱挥着手,恶狠狠地咆哮道。
我不想给任何人找麻烦,于是走到柜台的一角,掏出烟点上,手指不自主地轻轻敲击大理石的台面。
“晚上好,男爵。”是戴着黑色领结的值班经理,他把水晶烟碟放到我面前的柜台上。“请等一下,马上就好。”
“晚上好。”我无所谓地笑笑,把烟灰弹入烟碟。
“经理。”服务生在与那个客人交涉的间隙,把一张纸递给值班经理。
经理看了一眼,递给我。“您是在等这个吧,男爵?”
那张纸上记录着一个电话,半小时前昭打来的,他在夏里特医院急诊。(注:柏林夏里特医院建于1719年,是军队医院。如今,夏里特医院及研究机构附属洪堡大学。)
我把只抽了一半的香烟摁进烟碟,也不知道是不是摁灭了。我冲到服务生面前,晃动着手里的纸条,根本无视那个党务官员的愤怒。“后来有没有电话?”我向服务生叫道。
“没有,男爵先生,肯定没有。”
“要不要帮您叫辆车?”
“好的,谢谢。”当经理是有理由的。我感谢道。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当我跑出酒店时,身穿红色制服的门童已经为我打开了一辆出租车的车门。我没忘记给他一张纸币做小费。
我没在夏里特医院的急诊室找到他们,他们已经走了。医院的护士告诉我大概情形。
“是那个女的。那个女孩不知在哪个酒吧昏倒了。”
“怎么回事?什么病?”
“不是什么病,是人太多了。”
“人太多?”我想不通,玉有这么弱不禁风吗?
“是啊,人太多,空气不流通,加上她现在的状况,不过没事,以后注意些就是了。”
“状况?什么状况?”
“哦,先生,您还不知道吧?她怀孕了,他们小夫妻有孩子了。”
我走出急诊室,松了领带,解开衣领。刚才一直很紧张,倒不觉得,现在反而精疲力竭,憋闷气喘。我靠在墙角,躲进黑暗中,默默地抽烟。
这段日子,自从赤兔死了以后,我一直觉得会发生什么事,也希望发生什么。最好发生点事,不大,但足以推迟昭的行程。约瑟夫走的时候,我跟他说,我与昭分别,不是五年,而是永远。当时只是为了说服约瑟夫回来,我并不真的相信,而现在,我越来越确信,昭这一走,今生今世,我们再难相见,虽然我们都没说出口,可我知道昭也是如此确信的。我不认为这只是我自私,我相信他也希望能发生点什么,给我们一个理由,给我们一个机会,让他留下来,多留一刻是一刻。一想到我将永远失去他,我就感到死神的临近,反正都是死,被打死,被炸死,抑郁而死,思念而死,发病而死……我想过……我想过……
事情发生了,却不是我们希望的。上帝安排他们生儿育女,上帝的选择,神的旨意,谁都无法违抗。
我走进电话亭,往电话机里投了硬币。接电话的是玉的叔叔。
“喂,是甄先生?我是马蒂。昭他们回来了吗?”
“哦,是男爵,回来了,他们刚回来。你知道吗?玉怀孕了,他们有孩子了。”
“是吗?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甄先生很兴奋,我也尽量装出些欣喜。
“你等着,我去叫昭来听电话。 ”
我把听筒从右手换到左手,把口袋里所有的硬币都掏出来投进机子。我不确定需要多少,但我不想在与昭话说到一半时断线。我把右手搁在电话机上,额头靠上去,用手背抵住眼睛。当听到电话里传来那一声:“马蒂!”的时候,眼泪便从手背与眼睛之间挤了出来。
“马蒂!马蒂!你在吗?……马蒂……”
昭听到了我的呼吸声,还是抽泣声?耐心地等着,轻轻地叫我:“马蒂……马蒂……你在哪儿?”
“我在医院……我看见你的电话留言了。”
“对不起,让你白跑一趟。”
“没什么……要我过来吗?”
“我想不会有事吧。”
“那我就不过来了。”
“对,别过来了,你也很累了。”
“好,早点休息,明天早晨,我来接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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