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们就撤了,换了沈家两个老的,即沈富豪和沈阔太以及伴郎伴娘站在大厅里。反正举办这个婚礼的目的不是为了结婚,而是为了摆谱,有没有新郎新娘不重要,新郎是真的还是假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来了多少达官名流,订了多么高级的酒店,用了多少豪车,摆了多少桌酒,花了多少银子。
沈然和我各自回了房间,过会儿沈则敲门进来,扯开了领带和衬衣领口,坐在我对面抽烟,仰天长叹道:“受罪啊。”
我说:“受罪的是我啊沈总,您瞧我这脸上的粉底、腮红和唇膏,我上次化妆还是幼儿园时上台表演舞蹈《好日子》。”沈则幸灾乐祸地笑了让我再度懊恼不应该答应他,跑来为老陆那贱人捐躯。
说起来沈则待我不薄,虽然差遣我时狠了一些,但该给的薪水从来没少过,我们部门有个女的叫马小红,是市里某领导的儿媳妇,迟到早退,上班打毛衣、睡觉、嗑瓜子、聊八卦、挑拨离间,无恶不作,业绩一塌糊涂,但却无法将她辞退。于是马小红工作一出差错,沈则就派人来骂我,当众扣我的奖金。几次三番马小红反而不好意思了,为了不出错,她干脆不干活了,整个公司因此倍感轻松。沈则扣我的那些钱后来都还了,事实上我现在住的房子也是他的,因为我有心赖账,至今尚未给他交过房租。
11:50,有人来说新郎新娘准备,市长已经到了,仪式快要开始了。沈则拍着我的肩膀说成败在此一举,然后就把我推了出去。
12:05,沈然和我在宴会厅关闭着的大门后就位。12:08,结婚进行曲响起,大门打开,我俩牵手僵笑着走上红毯。她僵是因为行动不便,我僵是因为人生竟然荒诞到了这个地步。我和沈然,谁信呢?这姑娘连喜帖都没发到我头上!真要选择的话我宁愿娶她哥,因为她哥不用穿高跟鞋。
难怪慈禧老佛爷离不开李莲英,人家天天扶着她走路呢,容易么?
礼炮响了,彩带、彩纸糊了我们一脸,我们互相搀扶地踉跄地走上舞台,后面的事情就都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有个鬼似的家伙一直在我们身边乱窜,说各类黄色笑话和切口,嗓音很尖,语速极快,老套俗气,底下的观众没一个乐的。随后有个死老胖子上台致辞,据说是证婚人,我悄声问沈然认不认识,她说:“认识个屁!”市长也坐在底下,恍惚间只看得出很胖,圆脸大背头。
聚光灯烤得人须发皆焦,沈然和我脸上的粉都化了一半。她的大部分体重都靠在我身上,远远看去似乎是新人互相依偎,煞是感人。
再随后双方父母登台,四人都表演得很好,台风稳健。
男方到场的是三五个至亲,女方只有几个核心人物知道我是假的,那个鬼似的司仪不知道,他怂恿我和双方父母表演催泪的亲情节目,立刻就被婉拒了。司仪不甘心,在交换了戒指、切了蛋糕、倒了香槟以后,悍然在大屏幕上放起了表现沈然和老陆恩爱历程的都是用婚纱照做的,老陆被ps得失了真,倒是有几分像我了。
看着巨幕上搔首弄姿娇俏喜人的老陆,沈然扶着我落荒而逃,一直逃到新娘休息室,掩上了门。
“过关了!”她甩开高跟鞋喘着气说:“吴其,我似乎要对你产生感情了呢,咱们这也算是共同患过难呀。”
我说:“好姑娘,你的潘氏金莲姑姑也没有移情这么快的,今天过后,你还是回家悉心照料你那割了胆囊的老公吧。”
她嚷嚷着脚疼,我跑去看,脚趾脚跟果然都起了大水疱,这哪里是鞋,分明就是刑具。我四处翻找创可贴,然后替她贴上。
沈则推门进来,来不及夸奖我们刚才的表现,就面色凝重地指挥道:“赶紧换衣服、吃东西准备去敬酒,68桌酒呢,不知道要敬到什么时候。”
沈然抱头哀号,和我一起匆匆吃了两口点心,套上刑具再度出场。此时还有迟到的来宾,有的是路途较远或路上堵车来晚了,有的是根本不想饿着肚子参与冗长无聊的结婚仪式。
本地婚宴上并没有把新郎灌到醉死的习惯,所以敬酒时我用的是啤酒,沈然用了橙汁。沈则带着伴娘跟在身后为我们倒酒,一方面是监视我,另一方面也是保护我。
给主桌敬酒的时候有些尴尬,因为那里坐着沈然和老陆的父母,以及个别了解事实真相的人。好在其余贵宾都蒙在鼓里,市长还打着官腔勉励了我们几句,胖子证婚人对沈然能不能生儿子异常关心。过了主桌,后面的酒就比较好敬,有些人仗着自己是沈然的老同学想闹,但有沈则这尊大神压阵,谁也没敢造次。
20桌以后,我开始头昏脑涨。啤酒虽然好喝,但毕竟有度数,我又是那种不胜酒力的废物,更糟糕的是周围太拥挤、太嘈杂、太喧嚣、太聒噪、太热!沈则说得对,荒岛好,荒岛安静,荒岛是我心向往之地!
于是20桌以后的酒都由沈则代喝了。我们又勉强敬了十多桌,沈然已经摇摇欲坠,我也是强弩之末,耳中纷繁缭乱家嫁女包了两个大宴会厅,一边摆36桌,一边32桌,我们好不容易把36桌给敬完了,想想那边还有乌泱泱的三百多人,真恨不得一头碰死!
我怀疑老陆是隐蔽战线上的人,他一定事先得到了情报,于是勉力吃下肥羊,刻意破坏胆囊功能以逃避这场婚礼。他的取舍很对,只要当下能从酒店出去,我也愿意献出一颗胆囊!
从a大厅到b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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