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房子的各种声响变得异常明显,木板的嘎吱,老鼠磨牙的声音,水管在砖墙里的轻微颤动。
远处有人在哼歌,完全走调了,听不出来是什么。门锁咔嗒一响,没上油的铰链摩擦出干涩的声音。站在门口的影子如此瘦小,像个发育不良的孩子。伊戈·卡扎斯基打开了灯,愣住半秒,转身逃跑。格里夫斯伸腿把他绊倒,海因斯抓住他的手臂,扭到背后。膝盖压着他的后腰。
“幸会,”他用俄语说,“卡扎斯基先生,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关于你的克格勃雇主。”
小个子挣扎着,脸涨得通红,灰色绒线帽落到一边,“你们是谁?”
“游客。”海因斯回答,“我知道你在为索科洛夫工作。”
“没听说过这人。”
海因斯用力一拧他的手腕,小个子尖叫起来,“想清楚一些,卡扎斯基先生。”
“我只是收了钱!”卡扎斯基叫道,声音发颤,“让赌场守门人转交给我的,一百二十里拉,我敢肯定那条脏狗私吞了至少一百里拉,条件是我和我的小扒手们盯紧码头,帮他们抓一个美国人。”
“‘他们’是谁?”
“苏联人!见鬼。”
“索科洛夫在哪里?”
一家倒闭已久的地中海餐厅,那里有个酒窖,他们把美国人关在酒窖里,其余的他都不知道了,审讯不合他的胃口,而且现在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了。瘦弱的乌克兰人半边脸被压在地板上,像鱼一样张合着嘴,“苏联人今晚离开热那亚,飞机还有一小时就起飞了。”
☆、epi. 16
16.
总共有三组审讯官,莱昂得出结论,索科洛夫每次都是一个人来的,其余的都是两两组合,频繁地更换搭档,让他记不清上一次来的是谁。他们重复一模一样的问题,得不到答案之后就离开。莱昂沿着墙壁摸索,从房间的这一头走到另一头,再走回来,纯粹是为了避免在黑暗中发疯。椅子是固定的,不管他怎么拉拽都一动不动。门这一边的把手被凿掉了,钥匙孔本该在的地方是一块焊死的金属。墙上嵌着某种木架子,莱昂摸到了被磨得光滑的凹痕,也许是用来存放葡萄酒的。一个地下室,他想,棒极了。
他不知道时间,每次审讯的间隔越来越长,拷打更加频繁,莱昂在这四面沉默的墙之间转圈,手指擦过凹凸不平的砖墙,酒架光滑的木头,一颗突出的钉子,冰冷的铁门,然后又是砖块。再后来他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缩在墙角,舌头轻轻顶着被打松的一颗臼齿。他想象着一辆车停在农场前,面无表情的秘书走下车来,帽子拿在手里,很遗憾,克里斯滕太太,你的儿子去世了。他思忖着后勤处会选一个怎样的理由,车祸,急病,劫案,滑雪意外,很可能是车祸,车祸能令人信服地解释惨不忍睹的尸体。他继续想象母亲常去的那个会众寥寥的卫理公会教堂,他们会在那里哭泣和祈祷,对热那亚一无所知。
灯光在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涌进来,异常明亮,犹如一场小型爆炸。莱昂紧闭着眼睛,扭头躲避光源。两双手抓住了他,重新给他戴上手铐,押上一段楼梯。窗户上钉着木板,他短暂地从缝隙里瞥见了即将熄灭的夕阳,随后眼睛就被蒙上了,布条绑得很紧,把他肿胀的左眼压得生疼。两个沉默寡言的□□者把他推上车,门重重关上。
他不知道车开了多久,也许是四十分钟,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没有人说过话,两双手自始至终攥紧他的手臂,好像他有办法从高速移动的汽车里逃跑似的。车里有股清洁剂和腐肉混合的难闻气味,好像有人不久前才把染血的座椅统统拆出来,使劲擦洗过一遍。轮胎碾上碎石,喀喀作响,他们拐了个弯,停了一会,有什么人下了车,过了一会又回来了,继续往前开。一下重重的颠簸,车子重新驶上平整的路面,停了下来,不再动了。车门打开,一双手把他推了下去,带咸味的风迎面扑来,码头,莱昂想。
随后他听见了喷气式引擎低沉的轰鸣,没有船能发出这种声音。莱昂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者一左一右地把他架起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不,他意识到,这念头像冰水一样让他浑身发冷,这是个机场。
——
时针指着六点,但区域调度员那间没有窗户的办公室里永远是深夜。电话响了起来,左手边第一个,领事起身准备出去,普利斯科特打了个手势,让他留在原处。
“什么飞机?”沉默地听了许久之后,他问了第一个问题,直接把烟头摁熄在木头桌面上,“韦斯,让他指挥这件事,虽然我不乐意这么说,但海因斯比你在行。我会和意大利人谈谈,看看他们能做什么。听着,”他站了起来,电话线绷紧了,“别让索科洛夫登上那架该死的飞机,哪怕把机场炸平。不要留活口,免得让莫斯科拿糖果来把这只害虫换回去——不,人质恐怕不是我们现在要关心的,只是个见鬼的发报员罢了。还有一件事,韦斯。”
普利斯科特把听筒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重新点了一支烟。
“等这场闹剧结束,逮捕海因斯,把他送到巴黎,不要耽误,我会确保他在牢里关上几年。别搞砸了。”
他用力把听筒砸回原处,深吸了一口烟,看了领事一眼,皱起眉,好像已经忘了有这么个人坐在对面。“萨姆,萨姆,萨姆,”他像唱歌一样哼着这个名字,掸落烟灰,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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