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在封国生活还是很自由的,虽然时常遭到弹劾,不过只要不谋反,日常犯点小罪也就被天子下诏斥责一下、罚点钱、最多削几个县。
可是,赵承愿意吗?
赵承不讲理而且喜怒无常,但他聪明、果敢、坚忍、重诺,优点比中山王和齐王加起来还多。如果有良臣辅佐,说不定真能中兴大周。他能甘心离开长安,当一个醉生梦死的诸侯王吗?
“先生,改好了。”赵承把竹简递到纪桓面前,恭恭敬敬地说道。
正深陷在自己的思绪里的纪桓深深看了他一眼,嗯,还尊师重道,想必谏言也是听得进的。
赵承哀叹,先生新丧父,还没能从巨大的悲伤里缓过来,整个人都恹恹的,这个时候跟他提就国的事,是不是不太好?何况文成侯去得蹊跷,先生一定还惦记着真相吧?
可是,会是谁呢?
他们二人已经这么恍惚地过了好一段日子了,完全不知道对方想得跟自己是一回事。
纪桓照例在晡食前离开了长祚宫。
这一天天气不好,阴云密布的,八成酝酿着大雨。纪桓推拒了赵承的挽留,坚持赶回家,如今他这父亲当得像模像样,进境一日千里——自从纪延年过世,他就逼着自己迅速长大成人,迫不及待地想为赵承和如意遮风挡雨。
长祚宫是前朝离宫了,旧,而且位置偏。出了长祚宫东门,到长安城还有挺长一段距离,这段路上一般会有稀稀落落几个人,可今天天气实在不好,人们都默契地没有出门,整条路上就只有纪桓一辆车。
纪桓被车摇得昏昏欲睡,他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又劳心费神,精神一直不太足。所以当车突然停下来的时候,他还以为到家了。
“这么快?”纪桓一手推开车门,疑惑地问道。
“公子,前面的路被堵上了。”骑童回过头,一脸为难地看向纪桓。
前面有颗树,不知怎么倒下横在了路上,几乎挡住了整条路。纪桓皱着眉看了看天色,吩咐道:“这样,找户人家把车寄放下,咱们骑马回去。”
纪桓这车是两匹马拉的,刚好够他和骑童一人一辆。骑童应了声诺,听话地解下一匹马让纪桓先骑上,自己驾着只剩一匹马拉的车,去找人家寄放。
天色越发逼近了山雨欲来的昏暗,纪桓□□的马似乎有点不太听话,总想兜着他四处乱转。纪桓使劲拽了拽缰绳,好言安抚道:“咱们等阿桥一会,马上就回家。”
现在给纪桓拉车的几匹马都是纪延年亲手挑选并有专人训练的。不算万里挑一的良驹,但向来十分温顺且善解人意,从没有过像今天这样焦躁的时候。今天是个意外,纪桓的安抚显然并不管用,马挣得更厉害了。
畜牲的感觉一向要灵敏些,也许——
羽箭破空声在这空无一人的大路上异常明显,纪桓的身体在他脑子反应过来前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他将身体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整个人在马背上贴得严丝合缝,几乎同时,他轻轻拍了拍马的脖颈,那马便疯了似的向前窜了出去。
纪桓惊出一身冷汗,再念及自己身上那把中看不中用的佩剑,他心又凉了一截。
纪桓前方出现了十几个死士,清一色的黑衣黑马,手中挥舞着明晃晃的长剑,把路堵得水泄不通。为了不撞上利刃,纪桓只得生生勒住马。不过片刻工夫,后面的弓箭手就已经追了上来。
眼看着就是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此时纪桓也顾不得他们还有没有伏兵了,反正留在这里左右是个死。纪桓突然拨了下马头,直直冲着道旁的农田冲了过去。
这倒是让那些黑衣死士愣了一愣,待为首的人反应过来,纪桓已经冲进道边的玉米地里了。
这个天玉米尚未成熟,但已经长得又密又高,是藏身的好去处。为首的死士眼看着目标逃走,冷笑了一声。只见他一挥手,弓箭手便朝着玉米地里放了好几轮箭。弓箭手一看便知是受过专门训练的,配合十分默契,射程由远及近不一而足,争取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置人于死地的机会。
纪桓小腿上还真中了一箭。
箭羽刮在玉米杆上,箭头便在他伤口里左右摇摆,纪桓疼得差点昏过去。他几乎没怎么考虑,便拔出他那把绣花枕头剑,一剑砍掉箭身,紧接着就发狠地把箭头拔了出来。纪桓额上的冷汗一下就冒出来了,但他愣是忍着没叫出声。
外面的人如此坚定地想要他的命,没见到他的尸体怎么会轻易离去?待会怕是还有场恶战。
果然,为首的死士一声令下:“搜!死要见尸!”
纪桓轻轻从马上跳下来,用剑鞘狠狠抽在马屁股上,马吃痛朝前跑去,踩坏了不少玉米。死士见到田地里的异动,立刻派了一半人手朝着马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纪桓拖着伤腿,找了个玉米长得极茂密的地方多了起来。
片刻后,他便发现这办法不行。
那些正在细细搜查的死士,发现视线不好的地方,便会一剑砍过去,还要搅上一番。对于没打算留活口的他们来说,这方法真是大大提高了搜查效率。
纪桓左手佩剑,右手箭头,紧张地隐在一片秸秆里。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当第一柄利刃堪堪擦过纪桓的腰时,他稍稍错开剑刃迎了上去,手中的箭头狠狠□□了措手不及的死士的咽喉里。
那人连吭都没吭一声,便软软地摔在了玉米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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