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忽然爆发似的大笑起来。陆选仁吓了一跳,转头望去,只见陆新民蹲在地上,一手拍着地毯道:“来,来,小傻瓜,过来!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啊?”
陆选仁叹了口气,费力的弯下腰,三下两下解开了那个绳扣,然后拍拍顾理初的后背:“去,他在叫你呢。去!”
顾理初的两只手被捆太久了,早被勒成了青色,如今血液乍一流通,那感觉反而是难过。又加上肩膀酸痛,裤子也湿漉漉的,实在是让人没法儿忍受。他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我要换裤子。”
陆选仁这时也扶着床沿起了身。见顾理初想要走开,便沉了脸色,同时将那根拐杖在地上重重的一顿:“先去新民那里!你没看见他在等你吗?”
顾理初从来没见过他做出这样严厉的表情,觉着这位伯伯现在的样子真比那大吵大骂时的沈静还要可怕许多,便战战兢兢的走向陆新民。心里又是恐惧又是悲伤,因为尿了裤子,所以还添加了一些羞惭。
谁知这时陆新民忽然站起来,表情很无辜的说道:“你们在做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
陆选仁愣了一下:“睡,当然睡。”
陆新民点点头:“爸爸,你要注意身体,腿伤刚好,不要总是走路。”
陆选仁听了这话,当即险些幸福的落泪:“是,是。”
陆新民打了个哈欠:“好了,爸爸晚安。”
陆新民那为时几分钟的清醒,让陆选仁激动的失眠至翌日清晨。
再说沈静这边,自从陆选仁身体康复之后,他便继续专注于分部这边的工作。前些天,他刚采取了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把日本顾问团硬给撵了走。至于那手段的详情,则花样繁多——他可没有伤害任何一个日本顾问,他只是想法设法的让那些日本人感到不痛快,直至忍无可忍,拂袖而去。能够效仿癞蛤蟆,不咬人而生生的把人烦走,也算是很恶毒的一桩本事了。
去了眼中钉肉中刺的顾问团,他顿时觉得眼前一阵清亮。然后,他便等着宪兵司令部那边对自己发难——陆选仁自然会马上接手这件事,去同日本人斡旋。说来说去,都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了。想到这里,他心情大好,又见外面一派花红柳绿的五月天,便推开桌上刚看了个开头的报纸,起身下了楼。
院中的树下,林秘书正叼着烟卷,同财务课的几位同僚扯闲篇。见沈静从楼里走出来了,赶忙吐掉吸了一半的烟卷,笑着招呼道:“沈主任,今儿天不错,您也正好来晒晒太阳吧。”
沈静点点头:“你们几个又在这儿嘀嘀咕咕的讲究什么呢?”
林秘书扭头看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道:“是这么个事儿——我听人说,德国投降了。”
沈静早在几天前就听陆选仁提过这件事了,陆选仁对这个消息是很感忧心的。沈静却有些无所谓的意思。他毕竟不是一名合格的政客,主要原因还是自身水平实在有限。以他的素质,只适合去当一把枪——陆选仁指哪儿,他就打哪儿。
他对林秘书等人皱了皱眉:“少说话,多做事。顾问团走了,春山玉树的特务班还在呢,到时候说你破坏和运,看你怎么办!”
林秘书和他熟了,听他这样说话,就晓得他并不是认真的指责。所以也不怕,笑着点头:“嗻,奴才知道了。”
他这话一出,旁边的人,包括沈静,都忍不住笑了出来。不想这时春山少尉忽然捧着一个雪白的大茶缸子从楼内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名军装大汉,乃是犬养军曹。二人看到沈静这一群人站在树下正在嘻笑,便低了头,转身又走了回去。这大概是前一阵子排挤顾问团时留下的后遗症。其实部内众人对于春山玉树这个人,还是没有意见的——他这个人的身上绝没有一丝讨人厌的地方,而且终日安安静静的藏在树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众人又谈天说地的聊了二三十分钟,沈静回身进楼处理公务。而那林秘书暂时无事,便坐在树下,继续和闲人们扯淡。这回因为没了沈静,所以谈话内容立刻有所改变,直接转到了陆选仁身上。
“听说,这回行刺陆总长的,是重庆派来的顶级特务,差一点儿就要了陆总长的命啊!”
“抓住那人了吗?”
“嘿!那哪儿抓得住啊!陆总长那样的一个人都能着了他的道儿,你说那能是一般的特工吗?”
“听说陆总长要认沈主任当干儿子了?”
“可能!”
“那我就不明白了,陆总长有两个亲儿子不栽培,把心思都放在沈主任身上,这叫什么事儿啊!”
“沈主任当年替他挡过子弹呗!再一个就是儿子不成器嘛!听说他大儿子有精神病的。”
“挡个屁子弹啊!我看可能沈主任是陆总长的私生儿子,不能相认,所以就……”
林秘书听不下去了,开口发表见解:“胡说八道啊,人家的私生儿子都是放小公馆里养着的好不好?你把你私生儿子放在大马路上要饭去?”
话讲到这里,题目又发生了转移:
“沈主任真是要饭的出身?”
“绝对是!我们家楼下的皮鞋匠讲,他小时候同沈主任在租界里给人擦过皮鞋呢!”
“哎哟我的天呐,合着咱们这儿是丐帮了!我让一个要饭的给管着呢!”
沈静坐在二楼的办公室内,偶尔扭头望望窗外,树下那群人还没有散,他看他们聊的兴高采烈,自己也觉出愉快来。撕下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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