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战潼忽然前所未有的意识到,自己与那人之间巨大的鸿沟。
大长公主心爱的幼子,皇帝的亲表弟,一出生就被封为平安侯,玉粒金莼、贵重无匹,真正顶级的豪门贵戚,又是水晶般美貌又剔透的人,跟自己……原是天上地下的云泥之别。
他想起自己对他许下的诺言:我会护着你。忽然眼中闪过一丝迷惘——自己,真的能做到吗?细想起来,这一路发生的桩桩件件,反而都是他在护着自己,无论是牢狱之灾,还是军中铺路,这个美丽的、早慧的少年,用他超越年龄的心智与手腕,一路庇护、铸就着自己。而自己呢,自己又能回报他什么?除了心头这一腔热血,也许再加上虚无缥缈的情爱欢愉——似乎还是自己强迫他的多数,怎么看都是不对等的付出。烈战潼有些仲怔了,头一次陷入对自己的巨大怀疑,目光落向远方,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如木雕泥塑一般,默默承受着内心的自我撕扯。
卫涟进门时,恰见到他这副钻牛角尖的模样,稍许有些吃惊的摒退下人,上前轻轻按住他肩膀,低下身来直视他的眼睛,低声问道:“怎么啦?”
烈战潼缓缓抬起头,神情中有迟疑的、不安的味道。卫涟更惊讶了,干脆握住他的手,宽大粗厚的手掌,指腹掌心覆盖着一层茧子,那是常年仗剑开弓、持缰握鞭的印迹。他温柔的、安抚的拖起他手掌按上自己面颊,声音放的更软了:“怎么啦?”
烈战潼终于回过神来,深深望着他,颤抖着双臂,将他搂进怀里,很紧很紧,紧的他快要不能呼吸。他的胸口起伏,声音颤抖:“没什么……让我抱抱,抱一抱就好。”卫涟只觉他的双唇开阖,偶尔触到自己的耳朵,温热的气息让他有些心猿意马,不禁笑着亲了亲他的眼睛:“好了,抱也抱过了,可以吃东西了。”
烈战潼微微红了脸,心中激荡,伸手将他的头按向心口,哑了声音:“宝贝儿,再给我几年时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卫涟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他,想了想,似乎意会到些什么,浅浅一笑,重新埋首入他怀里,听着他清晰有力的心跳,低声道:“好。”
待烈四终于恢复正常情绪,有效率的吃完东西,卫涟命人撤下碗碟,换上茶水,悠悠的品了一口,待那清苦微涩的香气在口中缭绕一番,这才开口说起正事:“虎贲军的事,原不是我的手笔。”
烈战潼一挑眉,疑惑的目光直射过来。
卫涟笑了:“我知道你的心结,又怎会塞你去那里。”
烈战潼心中温暖,目光融融的望着他,心想:只要是你的意愿,霍出性命都没关系,区区入个虎贲军算什么。
卫涟叹了口气:“这是……我兄长的意思。”
烈战潼猛地睁大眼。
卫涟脸上泛起红晕,有些尴尬的别过头:“不管怎样,哥哥肯提携,总是一番好意,你且好好的,莫辜负了……大家的期望才是。”
烈战潼依然有些懵,他不可思议的、试探的问道:“你哥哥,就是那个跟你长得很像的人?”
卫涟笑着点头:“你当初还错把他认成我了。”
烈战潼关心的却不是这个问题,他继续追问:“他都知道了?”
卫涟慢慢垂下头,脸更红了,低低嗯了一声。然后,大约是觉得丢脸,强作镇定的端起杯子又喝了口水,目光却闪烁着不知落向何处。
烈战潼忽然觉得,胸口仿佛有个滚雷炸开,热辣辣的,一直辣到眼睛。他按住胸口,深呼吸,一下子觉得四肢百骸充满了力量,撼天动地都不足以发泄。他猛地起身,大力将他搂住,狠狠亲了一下,笑道:“宝贝儿,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和大舅子失望的!我这就去乾州!”
卫涟哭笑不得的白了他一眼:“别胡说八道!还有——”他瞥一眼男人身上犹带风尘的军装,缓缓道,“既然来了京里,倒不急着走了。虎贲军这次赴南疆的事情,已定了由裕王世子领兵,如今正忙着四处打点军备辎重,怕要过几日才去乾州点兵,我去打个招呼,你届时与他同行便可。”
裕王世子?烈战潼烈火烹油似的心情忽然沉了下来,若有所思的看向他,卫涟神情平静,看不出异常。不知怎的,他心中忽然咕噜咕噜冒起酸水,糅合着复杂的嫉妒、不忿……还有,隐隐的想要一较高下的跃跃欲试。
卫涟何等玲珑敏慧的人物?见他这幅表情,自然明白这人在想什么,不由又好气又好笑的横了他一眼:“你且安心住下,回头我叫人送些兵书来,还有几本南疆志记,总要做到心中有数才好。”想了一下,稍许犹豫的咬了咬下唇:“过两日,我安排你和世子见一面,你好好的,不许胡来,不然……我会生气的,听见没?”
烈战潼被他最后那句似嗔似警似撒娇的口吻弄的整个人都快酥掉化掉了,如何还说的出一个不字来?自是美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只剩点头的份。卫小侯爷这才满意的一笑,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袖子出去了。
第26章
隔了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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