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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前几日还热闹非凡的地窝子,此刻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其中十几间房,更只剩了几堵焦黑的墙壁。
没有了衣着褴褛的乞丐,没有了拖家带口的流民,没有了来这里暂度一冬的贫民,没有施粥的好心人,没有维持纪律的差役,周围静的可怕,只有雪花在无声无息的飘落,想将这一切,铺上纯白的伪装。
胤祚在空荡荡的房屋间穿行,许久才慢慢停了下来。
“主子,已经这样了,您再看也没用。”旺财劝道:“又下雪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待会去问一声,这里的人都搬哪儿去了。”
旺财道:“这个不用问奴才也知道,他们还能去哪儿?原本在哪儿就去哪儿呗!破庙,屋檐底下,墙角,桥洞……”
他叹了口气,道:“死的人都是街上的乞丐和流民,连个亲人都没有,就算有亲人,大多也一并烧死了,尸体朝乱坟岗上一扔,再将人驱走,这事儿就算完了。”
也就是他家主子心善,才会想起要给他们盖房子住,如今却好事变成坏事。
旺财见胤祚脸色难看的很,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又安慰道:“主子您也别多想,您早说过不能随意生火,他们自己不听,怪的了谁?要不是有这东西在,这两年冻死的人,何止一百多个?”
胤祚看了旺财一眼,他其实想多了,他还没有圣母到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真要给他们盖房子就算错,那最错的岂不是教人怎么用火的燧人氏?
只是这个地方,是因他而建,他付出不少心血,平日去郊外厂子的时候,总会来转转,同这里的人说说话,帮他们找找活路……如今这般景象,他怎么可能半点感触都没有?
便是有人随意生火,那也是一个人的错,其他的人何其无辜?
胤祚默然,在一座烧毁的地窝子面前停了下来,向台阶走去。
去年的时候,他曾亲自踹开过这扇门,让人将里面的“丐霸”打断了两条腿,他还教这些人怎么砌火墙取暖,定下胡乱生火就逐出此地的规矩……如今看来,却都是徒劳。
“主子!”旺财先一步拦在他跟前,央求道:“主子,您别,别下去!”
到了冬天,这里面总是挤满了人,别看小小的一间,里面最起码住过十几个人,也就是说,这里面刚刚没了十几条人命……
胤祚淡淡道:“我去看看我的香炉还在不在。”
“主子,”旺财将胤祚硬推了上去:“爷,您别下去,奴才去给您找!奴才去给您找!”
转身刚下了两步,却听身后传来胤祚的声音:“算了,别找了。”
找了又怎么样,找到了,再添一种难受,找不到,也未必就说明他们逃过了一劫,便是他们逃过一劫,那死的一百三十多人,也不会因此就少几个。
“回吧……回吧。”
旺财高兴应了,挥手让跟在后面的马车跟上来,正要让胤祚上车,却见胤祚看着一个方向,神色有些恍惚。
“主子?”
胤祚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快步奔向一个方向,旺财忙跟在后面,道:“爷,您看见什么了?”
却见胤祚在一处完好的地窝子跟前停了下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的可怕。
“主子?”
胤祚顺着失火的范围转了一圈,回到原地,再看面前的断垣残壁,觉得浑身如同被浸泡在冰水中,冷的刺骨。
一次又一次,怎么世上会有这样的人,会将和自己一样,有血有肉,会说话,会思考,会哭会痛会笑的人,视为草芥……
此时此刻,他真的希望这世上有轮回二字,让那些人将施加在别人身上的惨叫挣扎,在地狱里一一品尝。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件带着体温的大氅将他从头到脚裹住,胤祚被上面的温度烫的一个哆嗦,胤禛握住他冰凉的手,怒道:“旺财,你就是这么侍候主子的?”
旺财低头。
胤禛半挟了胤祚上马车,斥道:“这么冷的天,在外面乱晃什么?你来了难道他们就能活过来?”
胤祚恍如未闻,目光落在窗外,一语不发。
胤禛叹道:“有些事,你总要习惯的。”
胤祚不语,许久才低声道:“我为什么要习惯这种事?”
胤禛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无奈闭嘴。
胤祚依旧看着窗外,入目的是一片雪白,干净的像是假的一样,直到马车进城,胤祚才收回目光,问道:“四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
胤祚道:“知道这不是天灾,是人祸。”
胤禛道:“原本就不是天……”
胤祚打断道:“四哥你懂我的意思!”
胤禛闭了闭眼,道:“当初黄河决堤是怎么回事儿,今天的火灾就只能是怎么回事!你也该懂我的意思!”
胤祚向后躺在车厢壁上,他懂,他怎么会不懂?那么多条人命,当然只能是黄河决口,而不是朝廷大员故意炸堤。今天的事儿,当然也只能是他们咎由自取,而不是有人为了拿“不祥”二字打击太子而故意纵火……
一百多条人命,就只为了在他身上,加上“不祥”两个字……
人命,原来如此廉价……
胤祚觉得眼前有些眩晕,胸口闷闷的痛,喘不过气来,揉了揉太阳穴:“谁做的?”
他可以不管如何结案,但是他必须知道谁是罪魁祸首。
胤禛摇头:“我不知道。”
“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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