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赴赵时明约的路上并没有想太多的东西。
这是他在赵时明婚后第一次在私底下的场合见到赵时明。就算是他们关系最密切的那几年,他们也鲜少这样,所以严峻生在接到邀请时小小地吃了一惊。
他们约在某间他们都有会员的马术俱乐部见面。换好骑装的两人在等待驯马员将他们各自的马牵来的间隙,他们顺便交谈了几句。
严峻生对骑马并不热衷,真正热衷此道的是他那个表兄,说什么都要送他一匹血统纯正的好马。严峻生盛情难却只能收下,再吩咐俱乐部好好照料。
马牵上来,赵时明的是匹黑马,严峻生的则是匹白马。
他们并没有急着到赛场上去驰骋,而是骑在马背上悠闲地踱步。
“需要我帮你一把吗?”
赵时明这句话问的不仅仅是出于他们那么多年的交情,更是出于利益共同体的考量。
他们有好几个共同投资的项目,严峻生要是被他家的那些叔叔伯伯阴了,他自己也讨不到好处。就算是为了自己,他也要保证严峻生能稳稳地掌控住严家和严家旗下的一系列产业。
“不需要。”
严峻生拒绝得直截了当。
他在几天前刚刚召开了股东大会,知道这件事稍微闹得有点大,但凡和他有点利益联系的人都听到了风声。但是这些都不会对他造成真正致命的影响。
他从他父亲手中接过这些时他们没把他赶下去,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公司里那些不安分的那几位从来只敢在暗处给他使绊子。而他在这个位置坐了这么多年,自然该有自己的手段和人脉,又怎么会是他们能轻易扳倒的。
最重要的是,大部分股东最看在眼里的还是钱,只要严峻生能带给他们更多的钱,他们就不会轻易倒戈。
“既然你这么说,”知道他从不说大话的性格,于是赵时明放松下来。“那未来几个月就算你需要,我也可能没办法及时帮你了。”
“怎么?你打算提前退休?”
严峻生很难得的开玩笑,赵时明也微笑起来,矢口否认退休。
“小莘怀孕了,我得抽多点精力回去陪她。”
说起自己的妻子,赵时明的眼底是满到快要溢出来的柔情。
严峻生听到这句回答后,第一想法居然是赵桥会是什么反应。
“这么快?”
即使他心里知道这其实一点也不快。赵时明和他的那位夫人动了想要孩子的念头已经很久了。考虑到大龄产妇的种种不便之处,他们婚后早点要孩子才是正确的事。
“不快了,我家里人都催了好久了。”
严峻生没把心里的情绪表现出来,面色平静地道了声恭喜。
他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起许久以前那张流泪的脸。
明明是不一样的人和事,赵桥眼里那种歇斯底里的绝望却让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尚且年轻的自己。
“严峻生,我要结婚了。”
他那样喜欢过的人漫不经心的对他说。
他喋喋不休地说他有多喜欢那个女孩。那个女孩是他的缪斯,给了他无穷无尽的灵感,让他每一秒都有新发现、新创意,拯救了他干涸已久的大脑。
他对于这种可以行走在阳光下的,近距离的关系感到无比满意,所以他在冲动和激情的驱使下向她求婚了。
与之相比,严峻生能给他那些东西就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他放低了声音,明明是亏欠的人,说出来却带上了不自觉的残忍。
“我们就这么散了吧,反正也是见不得人的关系。”
作为法国每年最盛大的节日,圣诞节一直都得到了市政府的足够重视。
市中心搭建起的圣诞市场里聚满了从四处赶来的居民。孩子们围绕着五光十色的旋转木马打转,受邀前来表演的乐队即兴地演奏着一些充满节日喜庆氛围的曲子,帐篷里温暖的明黄色光芒就这样照亮了寒冷的冬日夜空。
赵桥心不在焉地挑选着面前的姜饼。离他莫约一臂远的地方是与他一同来的男人,即使在拥挤的人群中也不会被淹没。
严峻生看起来对眼前这些东西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但他同样没有出声催促赵桥,甚至在赵桥口袋里的零钱不够付账时过去帮他付了剩下的部分,免去了大多数尴尬。
“谢谢。”
赵桥小声地道谢,却因为周遭人声喧嚣,并没有传到严峻生的耳朵里。
没有听到赵桥究竟说了什么的严峻生偏过头,英俊的侧影被朦胧的金色灯光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令落在黑暗里的另一半面孔更加神秘而英挺。
最终赵桥买了一罐做成星星模样的姜饼。棕黄色的饼干中间贴着一颗金箔剪成的星星,就像是许多讨小孩子喜欢的玩意一样,闪闪发光。
“他们在跳舞。”
他们漫无目的地走着,渐渐远离了灯火辉煌的喧嚣中心,来到相对冷清的广场边缘。前方一对紧紧相拥的身影令他们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借着街边路灯的光芒,他们很快看清这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他们正紧紧相拥,慢慢沿着某个节拍摇晃身体。在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对方的存在,在这光芒黯淡的广场角落不紧不慢地踏出舞步。
远处的风带来悠扬的乐声。主唱不再唱那些欢快的小调,而是唱起了某些温柔缱绻又饱含深情的情歌。
赵桥花了点时间来分辨歌词是什么。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去看一眼严峻生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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