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指了指地方,妇人示意思安可以在此处歇息,思安忙小声道谢。妇人顿了顿,没作答。
不知哪家孩子忽而出声问:“阿娘,圣人怎么是这个样子…”立刻被他母亲制止。
没有人再接话,他们的声音好像更低了,听不清在议论什么。
恰好思安的位置靠边,他僵着脊背趟下去,只敢对着外面,背对所有人。
一夜迷迷糊糊,也不知睡没睡着,清晨露寒,思安冷得缩紧身子,尤在混沌中,尖锐的嘶鸣和隆隆马蹄声钻入耳朵,思安一骨碌从干草堆上坐起来。
厮杀与叫喊已经是思安逃出京城后最警惕也最熟悉的声音,他立刻清醒过来,然而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怀疑是否还在梦中。不知何时从哪里又杀出几队带刀穿铠甲的人,不属禁军也不是昨天温行带来的人,没有旌旗标志,禁军正与温行昨天带来的宣武军正和这些人拼杀。
帐篷一半掀翻在地,另一半已被火点燃,火苗借着风很快点着了周围的草垛和干树枝,远远望去,村舍的方向也飘起滚滚浓烟。
追兵来了。
思安想。
不管是哪一路,反正都是要追杀他们的人。
昨晚睡在思安身后的人有的逃散,有的已经命丧刀下,思安却因为方才睡得沉卧倒在地,侥幸逃过一劫。认识到这一点,思安首先想到的就是逃。
有人从后擒住他的肩膀。思安人小力薄,被连拖带拽着后退,四周几个人围过来,把思安笼在一个圈里。
这些人思安倒识得,是奉成一手下的宦官,皆是习武的,从前保护老皇帝,当初拿刀架思安也有他们一份。
即使有人保护,思安也不敢掉以轻心。
本来还没有人注意他在这里,然人都围过来,对方也立刻注意到被围在中间的人不一般。很快,所有的攻击都朝思安所在的包围圈聚集过来。那宦官咬咬牙,咕哝道:“怎不见援军。”言罢又抓住思安的手臂,一边与敌人拼杀,一边慢慢朝村舍的方向移动。思安根本没法站稳,被带着左突又闪,拿宦官时而压他趴下,时而抬腿将他踢远,思安只觉天旋地转,吃了一嘴泥土,身上疼痛难忍,好在没挨刀子,躲避间,抬眼见不远的树桩后还藏着一个人,正是昨日寻到思安,又帮他整理睡觉地方的妇人。她蹲在树桩后,双眼充满恐惧。
宦官又一次躲闪,或许终是难以招架,往思安后背拍了一下,思安在泥里滚了一圈,正好滚到妇人所在的树桩后。
妇人吓了一跳,惊恐地望着思安。在她眼里思安也看到自己,比她好不了多少。
其实他与他们一样,都是命如蝼蚁,唯一好的也许就是尚且有人希望他能苟活,而这些村民,却无人来保护他们的性命。大景曾经有过繁华鼎盛,那时四海富庶,歌舞升平,朝廷可以保护百姓免于战祸,如今的却风雨飘摇,百姓更是风雨中的羸草水中浮萍,而他们的圣人也只是一个仅能苟活的傀儡而已。
思安吐出嘴里的泥土,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塞到妇人手里,含糊说:“快跑!”
妇人看着手里的金玉镯子满脸讶异,似乎还想和思安说什么,她动了动嘴皮,表情凝固在错愕和惊恐间。利刃没入ròu_tǐ,穿过妇人胸膛的刀尖,只差一点点就碰到思安的额头。
镯子滚入尘埃,被妇人胸膛浸出的鲜血漫过。思安根本看不清持刀者的脸,初升的太阳正在那人背后,投出一道阴影向思安笼罩而下。
奉成一派来的宦官倒在不远处,禁军也明显不敌,站着的越来越少。
可是要没命了。思安想。
这一刻居然并不害怕,只有一丝不甘。
然后思安第二次被人擒着肩膀提起来,力道比上一次还大,幸好来人稳稳扶住了他,沉而有力的声音对思安道:“圣人可要当心了。”
温行将思安护在身后,迅速挥刀解决了要杀思安的人,又三两下将围过来的人逼退。身后,他的部下已经赶到,络腮胡子的骆仁旺朝温行道:“大哥先带圣人走,这里交给我。”
温行不多言,与骆仁旺交换一个眼神,准备带思安离开。思安却站住了脚步,他指着被掀起一半烧了一半的帐篷,一时着急反而说不出话来,皱着眉头,瘦小的脸蛋因为这个表情几乎要皱到一起,温行看了思安一眼,便对骆仁旺道:“此处兴许还有村中百姓。”
骆仁旺道:“大哥放心,我省得。”
语罢,温行不由分说,拉着思安在护卫掩护下往树丛中遁去。
已经有人准备好马匹,温行翻身上马,大手一伸,把思安放在身前,直到冷风刮过面颊,思安才慢慢回过神,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后怕也跟着回过味,一下从脊背爬窜到裸露的脖颈,激得一阵哆嗦,几乎要从马上落下去,幸好温行在背后及时拦腰截住。
头顶传来短促戏谑笑声,温热的气息蔓在思安额角,思安才想起自己当前的状况,又一阵哆嗦,这回却不是怕的,耳郭渐渐红了。
温行也不知看没看见,竟用手掌在思安的小腹轻轻拍了几下,沉声道:“圣人坐稳了。”说着扯出一块披风罩在思安头上。
马蹄飞踏,在晨光中扬起尘土。
第四章
思安经历了出逃以来最惊险的一日。
温行带着他在马上急奔,追兵竟如潮水一样,一波接着一波杀来。他从没见过这么多追兵。
温行事先有布置,随行而来的军队一部分随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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