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升顿时恍然,他被红雾偷袭,在昏迷之中所见的二人,如今总算知晓了身份。
那位绣出了千金嫁衣,却因家中遽变、被迫沦落为官奴的女子,原来是那位光禄勋大夫的女儿;而那位山盟海誓,却最终连援手也无法施予,转而娶了旁人,子孙满堂的男子,却原来是已然仙去多年的前楚豫王。
陆升愈发唏嘘,却听楚豫王将前因后果匆匆一讲,又道:“先父……自知有愧于王家小姐,后来却只寻回了这件嫁衣,对着它日夜悔恨悲叹,后曾留下遗命,要以嫁衣陪葬。”
人死灯灭,只对着件衣服悔恨,又有何用?
陆升腹诽不已,却不敢说出口,却反而问道:“既然是先王的陪葬之物,为何却被人取了出来?”
楚豫王叹息道:“先父殁时,先母尚在,先母却不肯遂他心愿。舍妹出嫁时,将这衣物做了陪嫁之物,送去了云府。”
楚豫王的胞妹连安郡主,正是云婵的祖母,然而这嫁衣虽然精美华贵、价值连城,却只能当做个宝贝传世,却终究来源处不祥,连安郡主也断不会糊涂至此,将其交予云婵穿着。
楚豫王道:“我已私下派人同舍妹细细问过,她竟连这嫁衣被盗也不知情,得了我的口信才去库房中查验,这才发现装盛嫁衣的木盒不知被谁人揭开了封印,内里的衣物不翼而飞了……”
嫁衣在云府被盗,随即却出现在云婵面前,云婵穿了嫁衣,中了蛊惑,被厉鬼夺舍,游荡于京城,夺人精气,害人性命。
昨日他已听到消息,最初那位遇到红衣女鬼的庾征公子,已然药石无医,横死家中了。
只是此人横死,犹如除去一害,倒叫闻者松了口气。
陆升皱眉道:“究竟什么人……这自然要严加追查,只是王爷传末将来,所为何事?”
楚豫王尚未开口,门口却有个声音冷嗤道:“还能所为何事?自然为了坑我。”
陆升转头,便见到谢瑢长身玉立,穿着一身石青底松竹纹的深衣,眉宇间沟壑深深皱起,大步走了过来。
陆升忙起身笑道:“谢瑢,你也来了。”
谢瑢走得近了,脸上神情愈发不悦,斥道:“别人叫你一声,你就来了,身为一个专司查案的羽林卫,竟连半点警惕心也没有?”
陆升见面就被他劈头盖脸斥责一顿,更是有苦难言、百口莫辩,好在楚豫王及时为他解围道:“本王请陆功曹来,他还能拒绝不成?”
陆升连连点头,谢瑢见他满脸不服气,抬一抬手,终究想到旁人在侧,并未曾当真朝这小子头上敲下去,只一甩袍袖,转向楚豫王,冷脸匆匆行了一礼,而后扫了一眼木盒,又道:“楚豫王先前所说,不尽不实,盛放嫁衣的木盒上,何以刻着玄卿镇魂印?”
楚豫王却处变不惊,在贴身内侍搀扶下坐回榻中,方才笑道:“不愧是葛道长高足,一眼就看穿了这桃木盒的机关。”
陆升也忙朝那桃木盒张望,却仍只看得出它红漆金箔,纹理繁丽,雕着缠枝牡丹、垂丝菊、迎春杜鹃各色花样,刀工精湛,十分的富贵喜庆。至于那什么镇魂印,却半点端倪也寻不出来。
楚豫王叹道:“不瞒两位,此乃我家门不幸,提了也于事无补,故而略了过去,并非有意隐瞒。”
谢瑢道:“王爷先将陆功曹诓入府中,再给谢某下请帖,所图为何,不言自喻。谢某祛邪镇伏自然易如反掌,却不爱被人欺瞒玩弄。陆升,我们走。”
陆升心道谢瑢好大的口气、好狂的气势,不觉间心折神服,谢瑢一开口,他立时应道:“好。”
竟将高坐在上的天潢贵胄忘得干干净净。
谢瑢见他顺服,心中稍稍愉悦几分,二人竟果真作势转身。
那老王爷怒而拍案,起身喝道:“放肆!”
谢瑢见他大发雷霆,反倒笑得愈加愉快,好似灼灼月色,照得满堂生辉,他拂一拂衣袖褶皱,笑容可掬道:“我乃罗睺凶星托生之子,又师从葛洪,自幼习得神通,你说我敢不敢放肆?”他倒当真放肆,竟跟这年近古稀的老王爷称起了你我。
楚豫王灰白的长须一阵抖动,浑浊眼光便转到了陆升身上。陆升被他一瞪,心道不可示弱,便愈发站得挺拔,亦是扬声道:“我、我恩师乃是卫将军!”
谢瑢亦道:“抱阳纵是个无名小卒,既然因我而受牵连,什么人胆敢开罪他,我自有一千种法子叫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陆升被有着通天贯地神通的谢瑢撑腰,顿时胆气横生,嘴角上扬,又忆起司马倩痛责谢瑢冷酷无情来,心道若有机会再见郡主,定要为谢瑢辩驳几句。
楚豫王却是脸色阴晴不定,连胡子也抖起来。谢瑢道:“王爷,若是无事,我与抱阳这就告辞了。”
那老者顿时被这句话戳得如泄气的河豚一般,长叹一声,再度缓缓坐了下来,抬手轻轻揉着额头,哑声道:“光禄勋大夫贪墨一案,牵涉甚广,险些动摇大晋根基,元帝震怒之下,人人自危。先父彼时不敢妄动,只恐一着不慎,就要牵连宗族上下,数百人性命。所以弃王小姐不顾……先父虽然悔恨不已,最终却只寻回了王家小姐这一件遗物,每日里守着寸步不离。不料却被附于其上的厉鬼夺了性命,英年早逝,连舍妹连安成婚也未曾等到。”
谢瑢笑道:“先考身负宗族命运,如此取舍也是大义所迫,不得不为。”
他说得合情合理,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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