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果。
这些问题,我没有可以询问的对象,也没有询问的资格。
只能在偷得浮生半日闲的余暇里,不经意地、无所谓地想一想;毕竟那些其实和我毫无关系,也不能奢求有关系。
他究竟在想什么呢?
我以前不敢懂,现在不想懂,也不能懂了。
那片从百鬼夜行上取得的羽毛,被我藏在晴明以前放我的那个匣子里,收进最后一层柜子。
眼不见心不乱。
京都的雪很是悠长,绵绵地下了许久,将整座平安京化成晶莹剔透的琉璃之城,庭院也随之成了雪月华庭。庭院后霜叶如火,堆银砌玉,着实美得惊人。妖怪是不会怕冷的,小姐姐们迎着寒流涌动在庭院里打雪仗。不得不提的是拥有雪女的一方确实很有优势,不必费劲自己做雪球,直接一个暴风雪往对面砸就是了,反正也砸不死人,顶多砸出几个大冰块。很快雪女就被齐声抗议请出了局,她也无所谓,捋一捋冰白长发,无机质的冷蓝双眼瞥了我一眼,随后竟就携着几朵雪花飘来我旁边坐下了。
我当时正坐在廊檐下抱着暖炉喝茶,雪女一坐下一阵寒风刺骨,我抱紧了茶杯发抖道:“雪女姐姐,你可要喝茶……”
雪女碰了碰茶杯,然后冒着热气的茶水浮起了冰渣。
我:“……”
她纤纤素手捧起了那只茶杯,忽然问道:“碎片形成的式神,会有以前的记忆么?”
我手一滑,差点把阿爸挚爱的茶杯打碎,连忙稳住,装作不在意道:“嗯?”
她看了我一眼,问:“有么?”
我忽然想起我就是一只“碎片形成的式神”,无怪乎人家要来问我。可我又哪能说实话,想了想道:“不能吧?”
雪女微微颔首,垂下眼看着杯子里的冰渣。
我试探着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雪女抬眼道:“替个朋友问的。他喜欢的人被喂掉了。”
我顿悟,暗暗脑补了一出爱恨情仇悲欢离合天公不作美恨不相逢未嫁时的年度大戏,末了假惺惺擦擦眼睛,才道:“如果恰巧碰到了以前的碎片,也许会记得一点也说不定。”
可是,世上碎片那么那么多,又如何知道是不是就是自己找寻的那一片呢。
这句话,我藏在肚子里没有说。
雪女仿佛洞彻一切的冰凉眼睛看了看我,点了点头,起身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我抱着已经凉下来的水杯看着漫无边际的雪。那雪仿佛永远也不会停似的,流光如梦,几棵虬结松枝□□出赭色的躯干,仿佛宣纸之上横扫泼淋出的浮生一笔墨。阳光倒在那雪地之上,反射出玻璃般的耀眼光芒,刺得眼睛生疼。
……
如果也能有人记得我就好了。
一个雪球毫无防备地砸在我脸上。
“崽崽一起来玩啊!”
我抹了把脸:“饶了我吧小姐姐们……”
和雪女聊完天的那个晚上,我做了梦。
梦见漆黑的、狭隘的房间,纸门上拉着注连绳,房间四角燃着幽幽的冷蓝色的鬼火。我端坐在房间中央的法阵里,等待那扇纸门的拉开,就像生命的倒数。
就在我要不耐烦的时候,纸门终于被拉开了,他携着风与雪踏了进来。
虚光描摹着他的轮廓。
一朵雪花随着寒冷的风飘进这个房间,我伸出舌尖接住了它。又轻又冷。
他沉默地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来。
我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大天狗大人,请进来,将门关上。很冷。”
他像是被唤醒了似的,终于迈步走了进来,将门关上了。
我坐着,他站着;我仰头,他低头。他似乎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我却不愿意再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了,跪坐在散发出荧光的法阵之中,张开双臂冲他微笑道:“来吧,请吃掉我。”
他看了我一会儿,俯下身来,我有些满意地闭上了眼睛,嘱咐道:“没事。我不怕疼。”
我没有等来疼痛,等来了一双手臂和一对温暖的翅膀。
漆黑的羽翼展开了,将我整个人包了起来;背后的手收紧了,手心贴着我的脊背,他手掌冰冷,从薄薄的和服透过来,冻得我几乎一个激灵。
我没说话,他也没开口。
他埋首在我的颈窝,我感受不到他的吐息;不过妖怪本来就没有呼吸。
我也看不到他的脸,这稍稍有些遗憾。不过也没什么了。
我摸摸他的头:“咬吧。”
疼痛扎进了我的皮肤,与寒冷一起,伴随着血液,流遍全身。
我闭上眼睛,似乎感到,又有一朵雪花,又轻又冷地落上了我的嘴唇。
我睁开眼睛。
绰约的雪光映在纸门上,影影绰绰,将室内影出一片苍茫冰冷的银。
我忽然想起,我死去的那天,也在下雪。
我拉开纸门。
门外廊檐下,坐着一个背影。
月光倾泻而下,在皑皑雪地上湍湍流淌,雪光与月光将世间映照得通明透彻,亮如白昼。
雪光融融,描摹他的背影,狩衣,双翼,浅金又被月光染成密丽白色的头发。手边放着他以前不离身的团扇,还有一只小几,几上放着梅子清酒。
白瓷酒碟里清澈见底,波澜无惊。
我慢慢走出去,在他旁边坐下。
他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开口。
雪地里松影摇曳,风声如潮,流光影绰间,整座平安京都沉睡了过去,寂寥安静,仿佛一时间整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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