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和他的分歧越来越大,他甚至有时候不太想理会天演了。
“我让你去禀告父帝,替我造一间侧室,安顿我的守陵人,你怎么还不去?”他口气不善地问面前一动不动的天演,那张毫无表情与情绪波动的脸,阖桑怎么看,都觉得是铁了心要和自己作对了。
“公子,你要谁做你的守陵人?是臣,还是其他家臣?”天演没有继续拂逆阖桑,稍稍提了一口气,颇为强硬地问道。
阖桑微眯起眼眸,天演给的选择里,并没有他中意的那个人,这么说,精明如天演,他已经看出自己选的守陵人是谁了。
但他是阖桑,fēng_liú不羁的雅五公子,又怎么会因此退缩。
“我要白蟾宫替我守陵,不是你,也不是任何人。”
天演身后的木鱼猛然一颤,将一根手指的指甲猛然抠断。
天演抬头迎上阖桑的目光,坚决道:“他是妖怪。”
阖桑笑了起来:“他从来都是妖怪,所有人不都知道吗?”
天演却说:“可他现在和以前不一样。”
阖桑觉得有趣,问他:“如何不一样?是他现在不是妖怪了,还是又变成人了?”
天演皱眉,向阖桑走近一步:“公子,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阖桑收起笑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他守陵。”
这种对话,木鱼一向不敢插嘴,但此刻听到阖桑这般一意孤行,始终不敢和白蟾宫断个干净,非要纠缠不清,且越做越过火,忍不住低声喊了声阖桑:“主子……”
阖桑闻声只看了木鱼一眼,便收回目光背对起两人。
他缓缓说:“天演,你还叫我一声公子,说明你还拿我做家主看待。往日你就看惯了我的作风,也不见你多加阻拦,但我不明白,怎么到了白蟾宫的事上,你就如此不识时务。”
天演默了一下。
木鱼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神色间有着一抹担忧。
他听到天演回道:“天演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十指连心,公子不会不知道指尖血,就是心头红吧……那晚公子指尖落红,杯中景象,到底是臣多心,还是公子不自知……?”
阖桑低垂着眼帘,看不清他眼底的颜色,他的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嘴唇开合,听到他平静地说:“倘若就如你所言,我不自知,那又如何?白蟾宫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们如此忌讳?”
天演毫不犹豫回道:“且不说白蟾宫本人如何冷血无情,为一己私欲残害无辜。就说他的来历,还有他卷进当年游神荣兆与白龙女一事,还有他和非人钱孝儿的瓜葛,现如今还妖气冲天……公子,白帝的下场还不够教训吗?若非为了一个西沉,他怎会自毁帝心。白蟾宫此人若留下来,只会成为第二个西沉。”
“不不不,天演,你危言耸听了,”阖桑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是白帝,他也不是西沉,你说的这些,不可能会发生”。
“公子!”
“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去禀告父帝,时日无多,这事要抓紧了,”他回头,不再给天演说话的机会,眸光浅淡地看着他,缓慢说,“我要的守陵人只能是白蟾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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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鱼徘徊在安置白蟾宫的院落前,眼睛眨也不眨直勾勾地盯着那几扇紧闭的大门。
阖桑找回白蟾宫时,他看起来元气大损,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已经有好几日不曾看到他出门走动。那漫出屋顶的妖气,就像是一片厚重的乌云笼罩在神宫上空。
木鱼不停抠着指甲,十根指头的指甲都被抠得乱七八糟,他的嘴不停翕动,像是喃喃念着什么,可声音太小,听不太清楚。
天演始终逆不了阖桑的意,最后还是妥协去神墓峰向黑帝传达了修筑墓陵侧室,安置守陵人的决定。黑帝是非常溺爱阖桑的,自然,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一向都是向着阖桑。也就是说,白蟾宫做守陵人一事,已经是铁板钉钉了。
“真不公平……老天爷真不公平……”似是憋屈了太久,木鱼越想便越咽不下一口气,渐渐提声只差大声吼叫出来,抬手忍不住一拳砸在了拱门上,许久,才恍如克制般缓缓收回手,冷冷轻哼了一声,作势转身离开。
然而此时,木鱼却忽然听到一声牛鸣,沉沉的,拖得很长,像是从天边很远的地方传来。
木鱼微愣,四下张望,仔细去听,却又什么都没听到,过了片刻,还是毫无动静,便以为方才是自己听错了。
可当他刚打消疑虑,再次动身,那牛鸣又突然响起,如同清晨深山老庙撞出的晨钟声,响彻天地,木鱼不由警惕起来。
他循着声音找去,不知不觉慢慢走出北郊神宫,牛鸣就好似在指引着他,木鱼听着听着,脑袋就昏昏沉沉的,神情有些渐渐呆滞,晃晃悠悠地朝着天边一方踏云而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还是山神的缘故,与山精妖怪间的通灵非常之强,那牛鸣像是一个人在急切的召唤他,木鱼只能听着,却无法抵抗。
隐隐约约间,他只记得自己来到了一座高耸而又死寂的山峰前,一头巨大的青牛伏在山脚下,鼻上的铁环连着粗大的铁链锁在一根高大的石柱上,不停仰头朝他叫唤,他清楚地看到青牛的眼角好似有泪水蕴藏。
待木鱼浑浑噩噩的回到北郊神宫后,再想要记起之前发生的事,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是他的脑海里不停回旋着一句话,吵得他头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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