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出海这种事, 在家里绝不能提, 会把娘惹火。
父子俩平日没什么话语, 不交心,所以也不知道相互都在计划着贩香。
初春,李果没有急匆匆赶回京城,他也在刺桐港口溜达。父子俩在港口相遇,会心一笑,李爹将李果喊到港口一家酒肆里。两人走在一起, 样貌有五六分相似,外人看到,也能猜出他们是父子。李二昆年十八生的李果,现年也还不到四十。这两年养尊处优下,看着年轻、强壮,也还不到养老的时候。
“船的话,可以用孙家的船,我和小孙是打小的朋友,他为人宽厚老实。”
酒肆人杂,李氏父子坐在角落里,李果小声和李爹交谈。
“果子,要有自己一艘海船,不能用孙家的船。只要我们运输香药,日后难免与刺桐的大纲首们有摩擦。”
所谓大纲首,便是海商的头目,这些纲首一般都有自己的大海船,提供给中小商贾搭乘。
“爹,我先去探探路,买船招人那些再说。”
也得先搞定卖主和路线,才能谈香料运输,以及买船招人的事。李果从商经验丰富,比李爹谨慎。
“小子,你胆子不小,也不怕被番人卖了。再说你京城的生意呢?”
李果年纪不大,却有天大的心,想一心二用。
“珠铺生意再好,一年的收入,也抵不过贩卖一趟香药的收益。再说,我京城的生意,可以派个人去打理。”
巨商后辈们,从不会亲自去做营生,他们派出各种代理人,为他们打理生意。
“读书人说千金子坐不垂堂,你安心去卖珠,贩香由爹去。”
“爹,我觉得你去,娘肯定不同意。”
出海失踪十数载,好不容易才回来。
李二昆叹息,默然喝酒,他愧欠妻子实在众多。
“等海商陆续从登流眉运香到刺桐,到那时,我再搭乘孙家船,便能成行。”
李果心里已有计划。
“又是孙家船。”
果子虽然重情义,可这做生意是不讲情分的。
“娘在孙家仓库烧饭多年,她知道孙家船从未出过海难,而且孙家的水手、火长、阴阳生都是刺桐最好的。”
刺桐有两家大纲首,一家孙家,一家王家,这两家能独大,是因为他们网罗航海人才。
“行啊,小子把你娘的心思都揣摩透了。”
李二昆想,他这儿子,脑子真灵活。
即是决定等候时机前往登流眉,李果便没有回京。他托人通知政敏和掌柜,他会留在刺桐,珠铺交由他们管理,将记帐的责任交付给李掌柜。
在刺桐的这段空闲日子,李果陪伴在家人身边,果娘见他不着急回京城,也不催他以生意为重,觉得钱挣多挣少不重要,能陪在身边就挺好。李果过着逗二果,牵果妹,背泊珠的日子,泊珠还是叫李果爹爹,都不改口了,李果由她叫着。
尚未入夏,便有三五位海商从登流眉贩运来安息香,运载的数量很少,但毕竟他们安然返回。李家父子为此专门请这些海商喝酒,从他们口中得知登流眉战乱确实结束了,登流眉一带的海寇也得到控制。
李果去找果娘讲出海的事,那是一个午后,李果在果娘房中逗二果。果娘见李果欲言又止,便问李果有什么事。李果旁敲侧击谈起登流眉的安息香,以及近来不少海商从登流眉贩香回来。
“娘,我和爹商议了许多天,觉得现在这个时机,正好前去贩香,路途很安全。”
“好好珠商你不当,你要去当海商,你图什么?我们家的钱,两辈子都花不完。”
果娘觉得现在这样殷富的生活,她已经是做梦都不敢想,这对父子却是如此不安分。
“图财,还有一官半职务。”
唯有做海商,才能有朝一日,以财富凌驾于社会的规则上,也唯有当海商,努力贩卖香药等官市的物品,有朝一日才有可能被授予官职。
“财家里有,当官不是我们这种小老百姓能当。”
果娘摇头,她这个孩子很聪明,然而心比天大。
“娘,光有大笔财富,没有官人罩着,早晚被人抢去。”
李果对这样的事有深刻体会。
“果子,娘不舍得你再去吃苦,再说这天下钱那么多,你还能挣完它吗。”
果娘将二果放在床上,摸了摸二果甜美的睡容。
“别以为娘不知道你心思,婚你也不结,还想要个官职,你是不是在京城喜欢上官人家的小娘子了?”
果娘这是母亲的直觉,很准。
李果听得目瞪口呆,娘这推测好生厉害,若是他再漏点破绽,娘说不准就要看出他和启谟的关系了。
“没有呢,我不喜欢京城的小娘子。”
李果摇头摆手。他也就是喜欢京城里那位探花郎而已。
孙齐民不参与家族的海贸生意,他命好的很,每年只管分钱,无需奔波劳苦。海贸,孙家有代理人。孙家船往返三佛齐国(今苏门答腊),运去瓷器,运返象牙、珠玑,以及低品质的香药。
李果找上小孙商议借孙家船去登流眉,小孙自然同意。
谈妥这件事后,扬帆出发。孙家代理人叫陈烟,是位刺桐人,正值壮年,有十多年的海外贸易经验。
出航时,已是六月,刺桐守郡和市舶司官员的九日山祈风仪式完成多时,他们落在许多海商后头。
不慌不忙扬帆,船出刺桐,于琼州遇到巡检司的船队,也就在这船队中,李果认出了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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