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
自己推测错了。
——是屠苏。
紫胤脑中突地蜂鸣起来,空旷的视野里,只剩下屠苏背后伸出的一只手臂,无比鲜明地印在脑海中。来不及多想,一道屏障发出,堵在屠苏身后。
那只妖魔般的断臂朝屠苏的颈部袭去,堪堪刺破临时设起的法术屏障,停在了紫胤的血肉里,又翻搅两下,最终被紫胤拽出,在他的法术下化为齑粉。
“赶上了……”紫胤长舒口气,捂住腹部狰狞的裂口,稍施法术,伤口渐渐开始修复,烧灼的麻痒感后知后觉地侵袭了神经。
“是为师错了。”紫胤一边修复伤口,一边对着身后的屠苏慨叹,“从晴雪姑娘那里开始,为师就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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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别再说了。”屠苏看得见师尊腹部,乱糟糟的血肉混杂着破碎的衣料嵌在他身体里,随着他胸膛的震动发声,血水亦不断洇湿布料,大股大股有节律的冒出。
“为师是仙身,这样的伤并无大碍。”师尊如此道来,屠苏却只关注得到他格外苍白的脸色。
怎会无碍!
屠苏抿紧双唇,一语不发,稍作衡量,便打横抱起半坐在地上的师尊。
“你……”他似乎是惊叹一声,亦或是又说了什么,屠苏不再去听,只紧揽住他的身躯,一步步朝外面走去。
快行至甬道门口时,屠苏渐渐冷静下来,注意到师尊亦是半晌无言,不由得低头去看他。
师尊一手虚盖在伤口上,血水已不再渗出,一层薄薄的新生腱膜覆在随呼吸微微起伏的脏器上,底下的经脉看不太分明,却见得到其间盘曲错节,血液微微泛出黑紫色,像是中了毒。师尊半阖着眼睫,琉璃色的眼瞳盯着虚空一点,入口处吹来的风轻拂过他的白发,屠苏觉得手背痒痒的。
“师尊?”
“……嗯。”
得到师尊清醒的回应,屠苏安下心,加快了些步伐,接近门口时,忽听得他又道:“可以了,我……为师能走。”
屠苏不太放心,又去查看师尊的伤口,见他腹部血肉确实恢复,肌肤柔韧如初,便依言半蹲,轻轻放下。不料他袍角过长,立地不稳,屠苏手疾眼快拥住他的腰,才不致使他后仰倒地。
“师尊,小心些。”屠苏松手,看着师尊整理衣物。
刚刚的袭击实在有些凶险,屠苏尚且未来得及看清,那只手臂便已被师尊毁去,如今只得从他的形貌上判断当时的情况。
师尊的束腰破开一个大洞,已经不能担起它原有的功能,腰上的玉扣也不知碎在哪处,镶有籽玉的红色挂穗不知是遗失,还是方才被师尊收了起来。总之,他如今衣物松松垮垮,气息凌乱,不复往日冷静肃然。
师尊似是也知自己狼狈,索性不再努力收拢扯开的衣服,轻咳?*,转而正色:“屠苏,你可知,欧阳少恭此时恐怕已是亡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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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夜晚,琴川外,尹千觞墓前。
欧阳少恭一手提了两坛烈酒,另一手把玩一只玉樽,也不管地上土石零碎,靠着无字的墓碑屈膝坐下。
“千觞,我们多久没有像这般月下对酌了?”寂寥的夜里,惟有寒风飕飕穿过树杈,他清朗的声音引起空气一阵颤动,渐渐散逸于远方。
他给自己倒一杯酒,略作斟酌,又全数倾入地面:“料想你该嘴馋,第一杯就先便宜你了。”
说罢又倒酒,举杯浅酌:“我的玉横,当然不会白白送与他人做嫁衣。如今我大计将成,此番前来,是来看你笑话的。”
说罢他低低笑了?*,在这一片暗夜中犹如鬼魅,然而霎时衖即止,他捂住口鼻,手掌后传来**闷咳,鲜血自指缝中流出,隐于辨不出颜色的衣摆里;
放下酒樽,他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慢条斯理地把掌心攥住的血液擦净,又取了酒坛,灌下一大口酒,胸口里马上火烧火燎起来,盖过了原本的痛楚。
“我今天才觉出,这杯中之物,还是有些好处的。”再一杯酒灌下去,“可惜了。”
他磨挲着未开封的另一坛酒,若有所思。
沉吟了半晌,他忽地起身,提酒将其砸碎在石碑前:“哼!堂堂巫祝大人,竟落得个魂魄不入轮回的下场!”
四周气势一凝,连风似乎都臣服于此种难以名状的威势里,不再呼啸而过。
少恭拧眉,目光定定地看着无字的石碑,叹了口气,周身凝固的气势松懈下来:“罢了。”同时以指成刃,缓缓于石碑上书“尹千觞之墓”,石粉扑簌簌下落,沉进还没完全渗入泥土的酒液里。
他又沉默着灌酒,许是烈酒醉人,再开口时,语气愈加温和:“一样是困兽之斗,你倒走的洒脱。”
“你有个好妹妹,却不见你珍惜,不如……”
“呵,晴雪也不过是我的棋子……”
“对,和你一样,不过是我的棋子……”
少恭重又倚在石碑背面,喃喃道。
他模糊的眼前依稀闪现晴雪温情又柔软的目光,轻轻浅浅的微笑,烈酒已然不能盖过躯体甚至是灵魂上的疼痛,他不知这是临了的幻觉,还是别的什么,只是笑了笑。
“我会赌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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