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委屈起来可也真是够了。厉建国恼羞成怒,棱角分明的脸不多时就在沉闷的黑中发起红来,眉毛拧得死紧,恨不得抄起苏晏就跑。
这时他听到苏晏郑重其事地说:“你不要这样说厉建国同学。我和他的关系是真的好。我们一块儿长大。发小!铁哥们儿!他比我爸爸对我还好呢。你这样说他,我要生气的。”
苏晏小时候很少有人和他说话,语言能力不强,长大又老往国外飞,在非汉语区生活的时间长,普通话就不够利落。平时慢慢说听不出来,一旦激动起来,语速快,口音就黏答答的有点怪。说到“发小”、“铁哥们儿”这种俚俗用语、儿化词汇时,尤其明显。
建国平时没少笑他“舌头和刚长出来似的”,有时还要掰着下巴闹着看他“嘴巴里长得是舌头还是信子,是不是顶上有分叉”,此刻却觉得这微妙的口气比春天的黄鹂还动听,连错读成第一声的“发”和发音过分清晰分明的“铁哥们鹅”都像猝不及防流进口腔的蜂蜜。
厉建国的心瞬间软得像新晒的棉花,一下就不生气了。
可苏晏还要转过头来,压着嗓子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阿国哥哥,你别生气了……就算要发脾气,也不要在外面,当着别人呀……回去我们私下说呀……”
其实厉建国早就不气了。
但是听到苏晏急急忙忙的咬着舌头说“别在外面”、“我们”啊“私下”的,就又想逗逗他。故意板着脸不回答,看苏晏怎么办。
苏晏想了想,拽着厉建国的袖子往没人的地方拖。
厉建国憋着笑。
任由苏晏把自己从众目睽睽的人群中拽到四下无人的自习室,看他托起自己的手,一面细声细气地念叨“只是开玩笑的,不是什么大事,你不要生气呀”,一面把面前握紧的拳头一点点掰开。
厉建国和他拗了一小会儿,就顺着他把手展开。
“哎呀,都流血了……”苏晏看到掌心的伤口,倒抽一口气,转身噔噔噔地跑出去,一会儿拿着棉花和酒精噔噔噔地又跑回来,给伤口消毒上药——嘴里还是颠来倒去念经似的说那些话,只是开玩笑,别当真,别生气……
慌里慌张的样子可爱得不得了。
沾着酒精的消毒棉擦在掌心,一点点疼,带着痒,一路撩到心里去。厉建国的坏心眼全都翻起来,按捺着性子,就想看看苏晏还能有什么本事。
苏晏笨手笨脚地折腾半天,总算完成。抬头一看厉建国还沉着脸,小脸蛋一下就皱了,嘴角也瘪下去。
厉建国顿时后悔,刚要伸手抱他,苏晏已经圈着他的脖子贴上来软酥酥地贴在他的耳边:“厉爸爸,别生气啦……”说着在他脸颊靠近耳根的地方“chu”一下。
柔软,温暖又湿润。
厉建国半边身子瞬间酥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一个响亮的亲吻。
脸颊边的触感挥之不去,厉建国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连苏晏把“爸爸”读成“拔拔”都顾不上计较,揪着他问:“哪里学的这个?谁教你的?”
——只一句话时间,厉建国脑内已经演过五六十部剧情各异风格纷繁的连续剧,部部跌宕起伏狗血纷呈,从“有人教强迫苏晏学习讨好卖笑”到“有人拐带苏晏到奇怪的娱乐场所他和里面的特种行业营业人员学坏”不一而足。完全忽略“苏晏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回家洗洗睡几乎都和呆在厉建国视线所及范围内根本想搞事都没机会”这一基本事实。
苏晏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糟糕,可厉建国的大手就捏着他的后腰,连想往后缩一下都不行,只好垂着头咬着嘴唇小小声说:“没人教,就……我以为你喜欢这样的嘛……”一面说一面从睫毛的细小空隙里悄悄瞄厉建国,“你不要生气嘛,你不喜欢,我以后不亲就是了……”
说罢,又偷看厉建国两眼,见他还是沉着脸不说话,愁得眉都蹙起来,低头攥他的袖子轻轻摇了摇:“阿国哥哥,晏晏错了,以后不敢了……”
厉建国叹了口气,伸手摸摸他的头:“我没怪你,我就是……为什么要这样讨我的好?”
苏晏不知道他这个问题什么意思,茫然地眨了眨眼,犹犹豫豫地说:“你发那么大脾气,那么凶,我以为……我、我怕你以后都不喜欢我了……”
厉建国又叹气。
——大概是从小缺乏关爱孩子的通病。又或者出生以来周围人不断暗示的结果。苏晏潜意识里时常琢磨着些与正常、在温暖和爱中长大的孩子不同的念头,不自觉地委屈自己讨好别人,生怕不被人接纳,又或者轻易被抛下。
厉建国一贯很为此担心,想纠正,却不知从何下手,总不得法。
如今见苏晏又是这样,不由后悔方才玩笑太过,心尖酸软,什么气都飞到九霄云外去,半蹲下来和苏晏面对面,托起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苏晏,你不需要专门做这样的事来讨人喜欢。”
苏晏也看他。
圆溜溜的大眼睛湿润而且明亮。琥珀色的瞳仁流光溢彩,像是融化的赤金。上挑的眼尾随着眉毛迷惑的动作微微抽动,仿佛一只迷路的奶猫:“唔……”
“你不需要特别讨好我,我也会喜欢你的。”
“一直喜欢吗?”苏晏眨了一下眼睛,很轻很轻,小心翼翼试探着问。
厉建国笃定地点头:“嗯,一直喜欢。”
苏晏盯着看了一会儿,没有找出什么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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