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不知然后该怎么办,但我很快就想明白了,看着那淹没在风雪中的山影,露出由衷的笑容。
然后当然是归去——回到黑暗死寂中,回归我应有的样子,几十年前我就已经死了不是吗?我怎能这么无耻,又贪了那么多年的岁月来苟活,活也没能活出个样儿来,又作孽杀了最疼爱我的爷爷。
爷爷……我想起笔记本上那张照片,照片中那黑衣微笑的年轻人,仿佛此刻他正站在我面前,我又一次看到了他,他的身后是爷爷,我记忆中多年前那个爷爷。紧接着,爷爷的影子从他身后隐去,他仿佛真的活了过来,一步就跨出了照片的框架,活生生站在我面前。我屏住呼吸,仔细打量他,仿佛第一次看到他的真容,又仿佛已认识了他一辈子。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轻缓悠长的呼吸,感到他柔和目光落在我脸上时,就像三月春风轻轻拂过。
他就在我眼前,站在一堵矮墙边,如照片上那株迎寒怒放的红梅,一身秀气,铮铮傲骨。他不畏惧张家的流言蜚语,坚定支持着族长的决定,怀抱着对我的善意和期待,在每一个重要的时刻顶住压力,更决定离开兄长,离开家族,到这荒僻的山野中抚养我,一天天将我养育成人。
……只不过,他做错了。
他真不该支持我,不该来当我的“爷爷”。
“再见……爷爷。”
我朝前方絮语,他的影子消失了,眼前依然是白蒙蒙的风雪,上山的路径正从风雪中浮出来,仿佛海面上升起了一座浮桥,它闪着诱人的光,一个声音叫我上去,赶紧踏上去,快点回家。
对,该回家了。
我猛地跑起来,往山上飞奔,我已离家太久,浑浑噩噩,懵懵懂懂,我就活在家的旁边,却对它视而不见,抱着愚蠢的妄想苟活了二十五年,如今,我终于明白了家的方向,便不该再有耽搁,回去,赶紧回家去,回到属于我的归处!
赤脚踩在冰冷的土地上,我将新落的莹莹白雪踩到泥土里,让洁白变成斑驳凌乱的肮脏,风雪还在不断落下,堆积在我头顶、肩膀,乃至颤动着的睫毛,又被身上蒸腾的热力化去。我感觉体内的血液在沸腾,连脑浆都在燃烧,从没有一刻这么激动,这么疯狂,这么饥渴。
与此同时,我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醒,许多凌乱的影子在我眼前闪动,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破碎,那些被遗忘的,被封闭的,被时光腐蚀而变得模糊的东西,正一点点变得清晰。
我想起来了……
155|
我认得这片山谷,认得这座大山,认得这里每一阵风,每一缕云,就是它们,彻彻底底改变了我的命运。
昂首向上,我走在风雪里,步伐跌跌撞撞,心中却满是莫名的兴奋,还有淡淡喜悦之情,遗失的记忆如退潮时的礁石,从我脑海中不断显露出来。
这是上山的路,我记得;那里有个转弯,我记得;前方的山壁已塌了,得从南面绕过去,我也记得。
第一次上这座山的记忆,和我如今的记忆混合在一起,为我拼出一条最迅速,最便捷的通道,我在当中奔跑,腾跃,迎风冒雪,往墓室的入口而去。
就是这里,就在这儿!我记得墓穴大门掩藏在一从灌木后边,外头丁点儿蛛丝马迹看不到,当我终于走到它跟前时,它正是记忆中的模样,所有故事仿佛从未发生过,一切显得那么自然、幽静,如同千千万万座沉默的群山。
我知道是闷油瓶的关系,他那么谨慎缜密的人,每次来去都必定会消除掉周围的痕迹,这也是该墓穴至今没有被外人打扰的原因之一。可他无论怎么做,也消不去我脑中的记忆。
现在这里只有我,看不到闷油瓶,连他身上隐约的死亡香味也嗅不到,不知他是去了别处,还是在折返途中与我错过了。他不在最好,省去我许多麻烦,若我们真的在入口相遇,我不知自己还能否维持住最后的冷静,而他又会怎样强硬地要求我跟他回去,假装一切从未发生。
回到山下的房屋中,回到那个虚假的家,将所有往事揭过,和他继续被命运斩断的前缘?
不。
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我闭上眼,强迫心里那些跳动的火焰平静,跟着又睁开,伸手打开了墓穴的大门。
踏进昏暗墓道,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这里到处都弥漫着那股神异的芬芳,让我冷静,又隐隐勾动我的疯狂,我觉得自己从未有一刻这般渴望死亡,渴望回到黑暗的怀抱中。
脑中传过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声音,仿佛枷锁正在断裂,往事如纷纷扬扬的大雪,鹅毛般盖下来,黑暗的路径变得清晰,蒙昧的过往变得真切,令我疑惑,令我向往,令我幸福也令我痛苦的记忆不断复苏,我正飞速拿回关乎过去的一切认知!
或许是这些曾被封闭、被遗忘的记忆来得太猛烈的缘故,如同开封一坛存放数十年的陈酿,酒香轰然,让我一时竟分不清过去和现在,辨不出曾发生过的,和正在发生的。
恍惚间,我又回到了当初,回到那个血腥的夜晚,当杀孽曝光的我去而复返,躲在窗外偷听他们谈话时,听见那个男人说:我会亲手杀掉吴邪。于是我心里猛地一沉,残留的人性被如潮黑暗击碎,裹着我朝这里飞奔。
我来到这里,奔走在死寂的通道里,墙上阴冷鲜明的壁画看着我,黑暗中若有若无的声音呼唤着我,主墓室像海中央的漩涡,吸引我朝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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