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北的书房有着面北的窗,祁真能看到外面的天空,临近正午,蓝色有些泛白。祁真看着那浅薄的蓝色,大脑像是放空,又像塞得爆满。
他只是不擅长人际关系,并不是真傻。听到樊以声和许教练的话,再想想这几天发生的事,祁真还有什么猜不出来。
刚决定主动出击,就意外得知其实对方也有那个意思——这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
但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打脸打得生疼。
“直的?嗯?”祁真好笑又好气地问自己,“怎么看人的?”
第一次见面是在书展上,樊以声西装革履,和一位穿小礼服的编辑姑娘一起充当那天的活动主持。两个人站在一起,掏出九块钱就能扯证结婚一样。
第二次见面是书展结束后,回n城的高铁上。他们不在一个车厢,祁真去餐车吃东西时,出版社的几个人正要离开,樊以声绅士地替几个姑娘拎着包。
第三次见面已经是几个月后,期刊要做第二年的选题计划,邀请在n城的几位合作作者一起到茶座讨论。不是什么必须去的会议,但祁真还是去了。
第四次见面是第二年的选题讨论。
而第五次见面,就是邀请樊以声同住。
现实生活中的接触就只有这么些,还都沾着工作的边,祁真一一数完,决定还是原谅自己看走眼的事。
——反正,犯这种错误的人也不止他一个。
祁真把椅子挪到电脑前,小烦医生在线,祁真没有发什么信息,只把聊天记录点出来,慢慢翻看。祁真没换过电脑,记录保存得很完整,小烦医生卖萌打滚的表情也都还在。长长的记录看得祁真不时发笑,但那些热情活泼的留言里究竟哪些是玩笑,哪些搀了真,他却分辨不出来。
祁真关了记录,光标在对话框里闪。
屏幕上突然刷出条新信息。
小烦医生:“我快下班了,等我回家做饭给你吃~”
句末跟着一个亲吻的表情。
祁真看着那个表情,回了一个“好”。
他没有等上太长时间,二十多分钟后,樊以声就在厨房里忙碌了。祁真站在厨房门口,不进去帮忙,也不听樊以声的话去餐桌边坐着等。樊以声大概是被他看得紧张了,一顿饭做得手忙脚乱。好在菜都是家常菜,盛出来卖相不太好,味道上倒没什么问题。
祁真这顿饭吃得很安静。要说不好奇樊以声的真实想法,肯定是假的,但看到樊以声赶回来做了这一桌的菜,他又不想急着把窗户纸捅破了。
出版社中午的午休是两个小时,听起来很长,但算算做饭吃饭的时间,还有路上的时间,其实剩不下多少能休息的。
午饭后,樊以声照例不让祁真洗碗,他站在洗菜池前,一边洗,一边跟祁真讨论学游泳的事。
洗好了碗碟,时间已经快到一点半了。樊以声也不多耽搁,到玄关换了鞋就要去上班。
祁真站在门边送他。
忙了一中午的人笑呵呵地向祁真告别:“我走了,晚上见。”
祁真回了一句“晚上见”,然后在樊以声转身时,飞快地补了一句:“以后午饭我会做好等你回来。”
他没有等樊以声反应,佯装顺手地关了门,门一关,就立刻趴在门板上从猫眼往外看。
门外的樊以声开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呆愣,片刻之后,他的眼睛变亮了,嘴角也止不住地往上翘。
——他看起了很高兴,非常高兴。
祁真把脸贴在冰凉的门板上,也跟着笑起来。
他现在已经确定了,樊以声是真的喜欢他——不是对朋友的那种喜欢。
因为门外樊以声傻笑的样子,跟祁真把人拐得答应同住时笑法一模一样。
中午的时间还是太短,樊以声下午还得上班。祁真强忍住打开门把人拉回来的冲动,转身去了书房。
他憋着满心的微酸的甜无处宣泄,只有抓到熟悉的画笔才算找到出口。
刷水,铺底色,点涂的色彩渗化开朦胧的形状。祁真几乎是沉迷地看着不同的颜色在纸上相互渗透混色,等到它们变**,才细致地绘制局部。
画上的人物晕开在一场未尽的春雨中,两人站在街道的两端,冷色调的疏离被补色冲淡,道路中央,两个长长的影子脱离了光源的控制,亲昵地彼此交融。积水在影子身上倒映着暧昧的城市,朦胧,却又一眼就能认出。
湿漉漉的感觉在颜料完全**透后保留了下来,祁真把成稿扫描给编辑看,对方立刻回了一排感叹号。
“祁真,”对方玩笑着问他,“你恋爱了吗?画稿看得我都心跳加速了。”
祁真的手指在键盘上摩挲着打下一个“是”。
“我恋爱了。”他这样宣布。
“恭喜!”对方附上一个大大的笑脸。
祁真笑笑,回复了“谢谢”。
对认识的人承认自己恋爱了,就像把不确定的事变成了确定。
而现在,就差和另一位当事人把话好好说清了。
祁真点开樊以声的qq。
真:“晚上回家我有话想对你说。”
樊以声的回复速度依旧很快。
小烦医生:“好。”
16.
祁真想说的话很简单,一个陈述句,一个问句。不知道樊以声是不是对此也有所预料,晚上的菜色丰盛得有些隆重,他还带了一瓶红酒回来。祁真只认出上面写的是法语,其他就猜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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